白小也见郭孟坤良久没有开口，知道他在心中盘算，自己的筹码已经抛出，至于接不接受，就看他如何考量了。
郭孟坤尽管没说话，但他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即有对自己实力的怀疑，也有对自己提出此等条件的不满。
更有一些，对挑战他郭首辅权威的愤怒。
但白小也深知，自己是无论如何不可能与郭系结盟，甚至倒向郭家的，而且很有可能，过不了多久，郭家便是自己的另一个对头。
既然如此，该争取的利益就应该坚决争取，并不觉得自己身份低微就矮上一头，谈判时就理所当然少要一分。
为了打消他的顾虑，白小也还是解释道：“雁州军，形式很不乐观啊，陛下很生气，也很不放心，因此想必也有了通盘的考虑。”
“首辅大人其实不必费心，边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事的，作为大安的每一份子，我们都不希望看到那样的局面，不是吗？”
说完，起身恭敬行礼道：“下官就不多叨扰大人了，多谢大人的提携，下官不胜感激。”
又笑了笑道：“也多谢大人的好茶款待，的确令人回味无穷。”
白小也这话说得很明白，雁州总兵，昭庆帝早就有了考虑，就算没有我白小也，那也不是你郭系能碰的。
陛下防备你郭家，远甚于防备我，我提出一个人选出来，一定会让多方都满意，总比陛下安排一个你更难以接受的人要好。
孰轻孰重，你郭首辅还看不明白吗？
郭孟坤果然脸色好上不少，略略正了正身子，道：“尽心为陛下办事，是每个臣子的义务，白大人既然有心，本府当助你一臂之力。”
“具体情况，后边自然有人给你交待，公务繁忙，本府就不多留了。来人呐，送一送白大人。”
白小也闻言，知他终于松口，心中大定，再次行礼告退。
望着大步走出花厅的年轻身影，郭孟坤心中暗暗叹口气。
再不看一眼香气撩人的茶席，直接起身，顺着后花园朝内院走去，一路走着一路犹在盘算，太子倒台后，郭家究竟该何去何从。
“公子，公子不要.....这里人来人往.....唔...唔......”
“几个月没出门，本公子都快憋疯了，今日非将你就地正法不可......”
郭孟坤情绪将要爆炸，他已经听出了树丛后的声音，正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和丫鬟，快要四十的人，还是如此不堪！
狠狠折下一段花枝，本想直接掷过去，却冷不防被枝上的花刺将掌心扎破。
“哎呀.....”郭孟坤低吟出声。
“谁，谁呀？”
树丛后边终于探出一个脑袋，待看清父亲大人的尊容，面色惊惶，屁滚尿流地朝内院跑去了。
郭孟坤捏住手掌，将花枝掼在地上，看着仓皇而逃的背影，哪里有朝廷五品郎中的半点模样，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脑中忽然浮现那个年轻的身影，不卑不亢，挺拔自信，步伐稳健，随即缓缓闭上双目，再次仰天长叹。
若我生子如此，夫复何求啊！
......
送白小也出门的老仆，暗中递给他一张字条，里面只有一个名字，雁州游击将军，沈忠义。
白小也看着字条，陷入沉思。
难怪郭孟坤一定要将这个线索抛给自己，原来朔阳县令的家眷，一妻一子，是由此人安置的。
说来说去还是雁州的事，搂草打兔子，由自己这个雁州镇抚来查，的确顺理成章，能够完全将他郭家摘出去。
不过白小也心中还是有些奇怪，按理说，朔阳县令已经自尽，为了保险起见，他的家眷绝不应该活在世上。
假如真是太子所为，私下开采秘银矿，并贩卖到漠北蛮族，早就应该杀人灭口才对，朔阳县衙里的吏员、衙役都未能幸免，为何独留这二人？
这不等于是个炸弹吗？
还有，郭孟坤如何如此敏锐，大家都深信不疑人被灭口，他却死死抓住这条线索不放，一直将其找到。
带着疑问，白小也回到自己家中，凌幻真与简子方都不在，问过梁师傅，得知两人带着胡千寻去逛街了。
白小也将自己关在房间，再次复盘整件事情，慢慢将两个案子重合起来，心中越发惊疑不定。
有能力做下秘银案的，一定是权势熏天的大佬，不管从哪个方向盘算，太子的嫌疑是最大的。
尤其是雁州沈游击这个线索，更加证明了就是太子的首尾。
可是，太子究竟想要干什么？
如果说豢养乞儿门，是为了培养江湖势力为自己所用，顺便搜刮钱财，倒还能说得通。
因为白小也通过郭孟坤的手段，隐隐猜得出，郭家手中一定掌握着一个江湖势力，不然仅凭大理寺那点人马，不可能轻易查出县令的家眷所在。
太子为了与之对抗，豢养乞儿门就能解释了。
可是将朝廷重要的战略物资，卖给敌国，这就匪夷所思了！
如果说为了银子，是绝对解释不通的，他究竟想做什么？
还有，纵容雁州军贪腐，搜刮百姓钱财，甚至不惜杀民冒功，谋取朝廷的粮饷，太子如此养兵，如此搜刮钱财，究竟有何用意？
难道真的为了谋反不成？
白小也越想越惊心，这里边一定有大阴谋，绝不会像表面那么简单。
自己此去雁州，恐怕会凶险万分！
而且，雁州军如此隐秘的事，昭庆帝本该派人暗中调查才对，如今派自己大张旗鼓前往，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太子，要拿他开刀了吗？
这有些不合情理啊......
不对！
自己是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又受到多方瞩目，昭庆帝绝对是心知肚明的，依然坚持派自己过去。
这只能说明，昭庆帝是故意为之，就是为了引蛇出洞，快速打乱太子系的布局，好让他们尽快露出马脚。
可是自己的死活，昭庆帝分明就不放在心上啊！
想明白此节，白小也突然手脚冰凉。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白小也双拳忽地攥紧，心中涌出一股深深的恨意。
好个冷血无情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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