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宾塞先生此前失意居家,克莱门汀夫人已经以丈夫身体欠安为由推延了快半个月时间,直到圣诞节后这对钦定的师徒才得以在桑德林汉姆庄园首次见面——此时正值休假,年幼的女王得以和母亲暂时离开西敏宫,返回从小张大的故园生活。
由于首次会面并不涉及具体的授课内容,所以时间被安排在午后4点。
而当斯宾塞先生因为盖文上校寄来的信件怀着一肚子怨气踏进这座占地8000公顷的皇家庄园时,年幼的维多利亚正跟在母亲身边,尽最后的努力,试图避免这位素未谋面的老先生成为自己文法课的老师。
“我有事儿想和您商量,母亲。”
“亲爱的,如果和斯宾塞勋爵有关,我不想听。”
鲍斯太后穿着蓬松的长裙,斜靠在窗棂边缘,显出一副倦怠的模样。
“仆人刚刚报告,他已经抵达庄园了。所以不论你怎么想,今天的会面也不可能取消。”
“是的母亲,我明白。”
隔着舒适柔软的面料,小维多利亚抓着百褶裙的裙撑,给自己鼓了鼓劲儿之后又继续开口。
“我想说的不是这件事…我是说,如果您能提前原谅我的任性,我有些疑问想向您求证。”
“...”
对于小女王的要求,鲍斯夫人本想一口拒绝。
但看着女儿满含秋水的琥珀色眼睛,身为母亲的她终究没能狠下心来。
“好吧,好吧…就这一次。”
“谢谢!您真是最温柔的人了。”
维多利亚凑到母亲身边,挽住鲍斯太后的胳膊,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她的肩膀后才正式切入正题。
“我听说斯宾塞勋爵的脾气非常古怪,经常毫无征兆的惹怒身边的同僚,甚至年轻时一度想要皈依东方宗教…”
维多利亚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一直观察着母亲的脸色,然后在恰到好处的地方抛出问题。
“母亲,我只是有些担心斯宾塞勋爵会不会把他的坏脾气带到家教过程中…我,我有些怕他。”
“...”
太后的眉头方才稍稍蹙起,似乎是被女儿的话勾起了某些担心…但听到最后,却又重新坚定起来。
“斯宾塞勋爵一向以讲演见长,他的文学功底也广受大家称赞——别担心,我的好女孩儿(my girl),他一定分得清时宜。”
话到此处,太后似乎已经不想多言。
她用眼神示意侍奉在身边的女仆带小女王回房间更换合适的着装,于是年幼的女王只能在一步三回头的抵触情绪中被强行带走。
好在离开母亲的房间后,懂事的维多利亚倒也没有为难身边忠实执行命令的女佣。
只是任由她们搭理自己柔顺的黑色长发,然后兴致缺缺地从仆人拿出的几套备选常服中挑选了看上去最符合皇家风范的着装。
——从正式继位开始,她就一直被要求在公众面前展现出与萨森讷王室相匹配的气质与举止,为此没少在宫廷礼仪课上受累吃苦。
所以虽然心里对教师的人选颇有微词,但女王并没有仗着年幼就放任自己盲目迁怒,甚至一时赌气在着装问题上马虎敷衍,干出什么有碍皇家体面的事情来。
在那条白色打底、蓝色印花的连衣裙的映衬下,不仅独属于幼女的纯真美好被烘托的细致入微,简洁明快的配色也显示出女王优雅矜持的一面。
相比之下,斯宾塞勋爵的衣着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尽管像老爷子这样的正米字旗贵族日常的衣着向来都是专人定做,但自中年发福之后,斯宾塞的造型就不属于裁缝能够拯救的范畴了!
出门在外,有那件厚重的呢子外套遮挡还好。
如今进到室内,勋爵大人那浑圆的肚皮顿时变得愈发抢眼。
…维多利亚第一眼见到斯宾塞先生时他正在跟仆人讲话,同时很自然的用右手按着椅背,左手撑住后腰。
从女王的角度看,这个动作明显给予了那件黑色修身夹克极大的考验!
以至于银色的怀表挂链根本没有下垂的空间,仿佛一根收紧的铁索,紧紧勒住两边的口袋。
还未修炼到家的女王一时愣住,不知怎么开口。
幸好负责服侍的仆人及时出声,挽救了这致命的尴尬。
之后按照标准流程,女王按照礼仪规范向教师问好,斯宾塞也弯腰行礼向王室致意——这下子,他头顶稀疏的白发又在无形中降低了女王的评价。
“日安,斯宾塞勋爵。”
“陛下(your majesty)。”
“我相信您已经知晓…我唤您来的原因了。”
“事实上,我到现在还搞不清为什么呢。”
面对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搭话,年幼的女王一时语塞。
…她默默咽了口吐沫,尽力说服自己这是面前这位老先生善意的玩笑,是某种幽默感的体现。
“鉴于我在遣词用句方面还有待学习的状况,母后推荐您作为教授文法的老师…不知您是否已经准备好相关课程?”
“是的,臣夙兴夜寐,唯恐辜负王室的信任。”
斯宾塞的语速不快,口齿也不算清晰。但每一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却都带着某种特殊的韵律,仿佛天生自带某种力量感。
这给初次见面的维多利亚极大的压力,于是她又局促的捏住裙子侧面的褶皱——这幅样子,倒真有了几分严师训话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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