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天佑反应快，跨上两阶台阶，拿手格挡。祝平眼尖个高，一伸手就接住了棍头。
两人一上一下挡住了长棍，打眼一看，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毛发竖立、衣衫破烂、拖着条大鼻涕、龇牙咧嘴、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
“哎哎哎哎，小海啊，快收手，快收手啊！”
老人急切地挥舞着两只手臂，生怕小男孩做出什么其他的举动。
“爷爷，你不要害怕！我可是专门练过的！就算打不过，我也不会让这两个歹人踏进我郑家的大门！”
原来这个小男孩就是旁人口中与老人相依为命的孙子。
看他这剑拔弩张的架势，八成是将他俩误会成了来找麻烦的地痞流氓。对待来人皆是这般警惕的态度，想必之前遭遇歹人的次数不能少了。
把一个本应玩泥巴的小孩，逼得玩起了棍棒，这难道就是某些人吹嘘的太平盛世？
想到此，祝平心生悲凉，抓紧棍头的手也不自觉松开来。
本来三方出力僵持着的棍子，突然撤走了一方，棍子朝着祝平收手的方向砸去，“啪”地一声，敲在了他的肩膀上。
“小海！你这个不肖孙！闯祸啦！闯了大祸啦！”
老人咬牙切齿地骂道，因为太生气，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
看到老人怒不可遏的样子，叫小海的小男孩顿时没了主意。
收手吧，又害怕被歹人钻了空子，不收手吧，又害怕把老人活活气死。
正当他左右为难的时候，祝平示意黎天佑将格挡的手臂拿走，然后一翻手腕，抽走了小男孩手中的棍子。
祝平低头安抚老人道：“老人家，轻轻碰一下，不打紧，您别生气。”
随后祝平将棍子递给小男孩，微笑着对他说：“这位小弟弟，我们俩不是坏人，你不要害怕……”
黎天佑气不过，抢过话头：“对啊，我俩亲自护送你爷爷回来，你倒好，不仅不感谢我俩，还对我俩大打出手，你们老郑家就是这样待客的吗？”
“欸，天佑，言重了。小海也是想保护他爷爷，好心，就是着急了点。小海，你说对吧？”
小海被黎天佑批评得无言以对，又瞅了瞅老人怒气未消的脸，和眼前以德报怨的祝平，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了个大错。
可他打心底觉得，宁可错打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不然遭殃的是他祖孙俩。
不过父……父亲还在的时候，曾经教育过他，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认错。
虽然父亲失踪了……
他知道街坊邻居背地里都在传，说这人出去两年信讯全无，八成是葬身鱼腹了，但他始终相信，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总有一天父亲会全须全尾地出现在他面前，因为父亲临走前曾答应过他，一定会回来。
父亲许诺过的事情，从来都会实现，这次也不例外。
所有他要做的，就是在父亲回来之前，照顾好爷爷，守护好老郑家，并且，决不能让人看不起！
就算不情愿，他也必须按照父亲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他下定决心，接过祝平递过来的棍子，将双手背在身后，深施一礼，“两位哥哥，小海莽撞无知，多有冒犯，对不起！”
这下把黎天佑给弄懵了，本以为这小刺头得据理力争，或者拒不承认，没想到顷刻之间，火气全撒去了，还变得如此彬彬有礼。
黎天佑挠了挠后脑勺，既然对方都低头了，他再出言责备岂不显得斤斤计较？
“啊，我倒没什么……”
见黎天佑的态度回转，祝平弯腰，拿手抠住老人身下的木板，“好了，先进去吧，天佑，来，搭把手。”
黎天佑二话不说，上前帮忙。小海也赶忙将门口的草垛挪开，领着大家径直走进了堂屋。
众人进了屋，将老人平稳地放在椅子上，小海懂事地上灶房给大家烧水，祝平和黎天佑各自寻了把椅子坐下，随意地四下打量。
虽说只有一个房间，但还算宽敞。家具不多，但足够两人使用。倒是在房间东边的角落，整齐地垒着几个大木箱。
老人拍了拍在推搡中沾满了灰尘的袖子，又整理了一下衣摆的褶皱，这才慢悠悠地说：“两位小兄弟啊，家里简陋，实在上不得台面，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款待两位，见笑了啊……”
“老人家，您太客气了。本就是我们登门叨扰，您见谅才是。”
“小伙子啊，你们都是好人，可惜啊……”
老人叹了口气，再无下文。
黎天佑忽闪个大眼睛，不解地看着老人，又求助般地看了看祝平。
祝平心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却不想挑明，于是开口问道：“老人家，那一伙人为什么要赶你走啊？”
“哎，他们就是收保护费的，每天早上收了钱，才能在那一片做生意，每天晚上收工，也得给他们缴纳税钱……”
“是的，像我常混的那一片，也有人管，但就晚上挨个破庙烂棚收钱。”黎天佑一本正经地解释，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他不说，祝平都差点忘了之前那个蓬头垢面的男孩，看着他手腕脚踝处露出一截的不合身衣服，和剪得齐短的头发，祝平突然想起，自从黎天佑改头换面地与他重逢之后，他一直忘了问谁给的衣服，谁剪的头发这类关键性问题。
“老人家，你不会是没给钱吧？我知道，他们这样不对，但我亲眼见过，那些没给钱的人……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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