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身份会不会太高了一点。我对日本华族的了解仅限于《平家物语》和《源氏物语》。”
程仪生长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他长大的年代，贵族老爷都已经被人民踏上一万只脚了永世不得翻身了。
他没有欧洲贵族的调调，同样也装不了日本华族。
“没关系，你只是松本侯爵的旁系亲戚，勉勉强强能算个华族而已，像你这样的人全日本有几万人，根本算不得什么重要人物。”
“背景中你小时候曾跟随父亲在上海生活，长大，取了一个中文名字，就叫做程仪。你一般习惯别人用中文名字称呼你。”
“嗯。”
程仪点点头，这个复杂的身份其实并不扯。
朱丽叶为他设计的背景在19世纪日本人中不算多见，但也不算罕见。
日本长期以来受到汉文化的引导，虽然早就有了自己的语言和文字，但是从明治到大正年间，还是有很多华族和大学者依然会把中国当做文化母国。
他们从小接受中文和英文的混合教育，甚至背《四书五经》全文，看《程朱理学》。
上海也是有很多日本人的地方。
比较典型的例子像是汉学家苍石五次郎。他的父亲就是著名的思想家福泽谕吉的学生。
他从小就学习汉语，精通方言，在北师范教过书，爱逛琉璃厂。
即使到了后来去东大任教，也整天穿一副中式长袍，搞得很多留学东洋的中国学子都以为碰上了本国的老师。
这样的人还有不少。
“你这次来意大利是来拿着京都文化院发给华族拨款来读书的。”朱丽叶打了个响指，管家拿来厚厚一沓子大部头的资料。“具体的身份背景在这里。”
“好的。”
程仪伸出手想要拿那些资料。
却被朱丽叶按住了手。
“怎么了？”
“这是原本的计划。我说了当你的保护人，所以我花了好大的功夫给你安排了一整套的新身份。这可不像法兰西斯那套哈佛大学的假证书那样就是个笑话。从护照到身份，绝大多数都是真实的东西。可以保证你不受他人打扰的生活。”
“原本计划中你要上一所本地寄宿制的男校读一年意大利语，然后去罗马上大学。”
“很好，我没有意见。所以呢？”
程仪对这份规划挑不出毛病。
“你当然没有意见。可你难道现在还想让我这么养着你？喂，混蛋，你真的把自己当漂亮的交际花了。”
朱丽叶暴怒。
“这是你的提议。”程仪觉得自己有点委屈。
“是的，所以现在只能废物利用一下。我必须想办法收回投资。”她抱住双臂，用精算师的口吻说道。
收回投资。
这个说法听起来就让人十分不安。
在银行家口中，说出收回投资四个字约等于恐怖分子下达的爆炸通牒。
当他们看好创业者的时候，就是和蔼可亲的天使投资人，是光，是电，是神话。当他们看衰你，就会露出魔鬼的嘴脸，默默的通知你他们要收回投资。
这一般等于让你卷铺盖滚蛋，然后把你花费所有心血的公司拆开了揉碎了，在二级市场上出售收回成本。
程仪不是公司。
所以从逻辑上讲她应该不能把自己大卸八块。
程仪这么安慰着自己。
“你们东方混血种一个个都像是笼罩在黑雾中，不仅是清朝，明治维新后日本和西方的交流很多，但我们对日本混血种的了解比中国还要少。至少我明确的知道清廷中有混血种存在，却连日本混血种干什么的都不了解。”
“他们很抱团，不愿意和任何其他国家的混血种接触。即使在意大利生活的日本人也是如此。”
朱丽叶把话题转向日本混血种。
当然了，程仪心说。
日本的混血种忙着搞黑道呢，这可是他们势力最狂野的年代，黑道渗透在日本的各行各业，从码头上的劳工，到开始往帝国主义不归路上一路狂奔的上层，他们无形中控制着社会的各行各业。
“加图索家曾经希望和日本混血种取得联系，但却失败了，他们表现的很抗拒，拒绝和别人沟通。”
“他们可能性格内向。”程仪嘲讽的说，“你们总不能因为对方不愿意和你们交流，就用装甲舰揍别人，这是一种维多利亚式的傲慢。”
“我手中没有装甲舰，但我手中有你，骗子往往能成为一个好的间谍，我希望你能搞清楚这些在意大利日本混血种正在干什么。”
“也就是说，你希望我到意大利后混进在西西里生活的日本混血种之中？”
“他们只接纳本国人。”
程仪皱眉，“我不干，我听说日本混血种都是一群帝国主义的疯子，这些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日本混血种的危险性还用多说吗？
如果说加图索家是神经质的话，整个日本混血种那就是群魔乱舞。
危险血统和精神变态到处都是，再加上日本社会狂热的****和明治维新后的勃勃野心。他这样的纯良少年混在里面用不了太多的时间就会变成一盘生切寿司出来。
“你欠我钱。”朱丽叶劝说到。“这件事做完后，我们就一笔勾销。”
“我可以慢慢还。”程仪依旧不为所动。
“我手下的护卫一年最多一两百镑的薪水，慢慢还你要还一千年。”朱丽叶歪歪头。
“比起被武士刀大卸八块，我宁愿慢慢还一千年。”程仪显得很清醒。
朱丽叶皱着眉头，她有些看不起程仪的懦弱。
“程仪先生。”管家突然在一旁开口了。
“怎么了？”
“你或许不知道，其实加图索家的元老们并没有表现出对于日本本土的过多兴趣。之所以小姐想要搞清楚在意大利生活的日本混血种想要做什么，是因为他们最近的表现很异常。”
“他们异常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们在欧洲一直在购买军火，他们不仅在克虏伯这样的大厂订购了火炮，也希望能从阿姆斯特朗和意大利的利沃诺造船厂购买军舰来扩充海军。”
程仪突然不说话了。
“他们宣称这些军舰仅用于自卫用途。但种种迹象表明。他们似乎想要通过海军在远东发动一场战争。战争非常不利于贸易的稳定，所以家族的长老表示担忧。”
“可能的目标只有三个，朝鲜，俄国……以及大清。”
“虽然清朝拥有远东最强大的舰队，但我觉得也不一定能够高枕无忧。不是吗？”管家看着程仪，“考虑一下，程仪先生？帮小姐搞清楚那些日本混血种到底来意大利要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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