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口闪过的火流仿佛一道划过夜空的闪电。
一大蓬的鲜血从驮马的后背上飚起，它哀鸣一声，软绵绵的瘫倒在地上，眼见是不活了。
这一枪把昂热都看傻了。
“你在搞什么？程仪，你简直是疯子！”
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他们身边环绕着不知道多少头狮子，程仪却一枪干掉了一匹拉车的挽马，那是他们逃命的唯一保障。
那头从阴影中走出来的狮子被枪声吓了回去。这只是暂时的，空气中充斥着血液的腥气，马尸伤口上流动的鲜血刺激了这些猎食者的凶性。
更多的狮子在黑暗里蠢蠢欲动。
昂热的枪口下垂，大脑艰难的转动。
狮群压抑的低吼声就在不远处此起彼伏的响起，他甚至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思考。
人类不可能靠着双腿逃离狮子捕猎的范围，狮子虽然耐力不算好，但追上他们这些两脚兽还是不要太容易。
“我们死定了。”
昂热站在原地，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程仪再次调转了枪口，这次竟然是朝向自己这边。昂热还来不及恐惧，钢珠构成的射流就从他的脸庞射过，距离近的甚至让昂热能够感受到霰弹枪子弹扬起的风吹动头发的感觉。
一只想要趁着昂热发呆的时候从身后扑击偷袭的狮子被程仪轰了一个跟头。
它两只前腿被打断了，倒在地上呻吟。
程仪冷静的掰开枪膛，换上新的子弹，再一枪彻底了结掉狮子的性命。
“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
程仪在昂热的耳边低吼。
“无论你心中有多少的困惑，都要活下来才能思考。拿起你的枪，向着所有你能看到的目标射击。要不然驱散狮子，要不然死的就是我们。”
昂热猛然醒悟。
无论程仪是否真的疯了，或者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现在都不是发呆的时间。
只有活下来的一方……才有思考的权利。
他下意识的拿起枪，朝着阴影中的野兽扣动扳机。
黑暗的丛林郊外，除了风声和单调的枪声外，沉默的令人发指。
没有人说话，只有两柄猎枪四个枪管中交替喷洒的火舌闪烁不停，除去被子弹射中濒死发出的哀鸣声，连狮子都不再咆哮了。
双方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进行殊死对抗。
至少有四五只健壮的母狮的尸体躺在马车的四周，狮群们并不因为同伴们的死亡而退却。
程仪猜测的没错，因为下雪的缘故，它们已经很久没有狩猎到食物了。如果不是这个原因，这些在自然界里的霸主也没必要为了捕食而溜达到离人类这么近的地方。
在生存的压力面前，无论是人类，还是野兽，双方都已经把生命压在了赌桌上。
没有一方会轻易放弃，放弃意味着死亡。
“我们会顶不住的。”
昂热再一次开枪，抵在肩膀上的枪托一震，子弹隐没进丛林中，打的枝叶乱飞。
他自己也不确定他刚刚的那一枪有没有成功重创目标，还是只擦破了对方的皮毛。再一次装填，冒着白汽的弹壳落在泥土里，四周全是散落的黄铜弹壳。
子弹还足够，问题出在手中的枪身上。
这两柄毛瑟双管猎枪是男仆为了打松鸡而准备的枪，它的威力对上松鸡是不错的，零散的钢珠用在满地乱跑的松鸡一打一大片。
可是对上狮子厚厚的皮毛，穿透力薄弱这个缺点就顿时暴露无遗。
距离稍微远一点，霰弹枪子弹就无法穿透狮子们坚硬的头骨，打中身体也只是增添十几个渗血的小孔，甚至它们还能继续自如行动。
早知道遇见这种情况，应该装一体式的软铅弹头或者用制式大口径步枪才靠谱。
“感觉到死亡逼近了吗？你有没有感到自己的血要烧起来了。”程仪冷冷的问。
“喂，我们真的会死的。你想告诉我的真相不会是我们要去喂狮子吧！”昂热怒吼。
对方真的可能疯了，昂热看见程仪这种时候竟然还他妈的笑了。
“不要害怕这些狮子，它们不过是没有灵智的野兽，而你的胸膛中跳跃着一颗真正属于狮子的灵魂，昂热，用你的精神去战胜它们！”程仪也在怒吼。
“你的雄心和勇气呢，让它们燃烧起来！”
干、干干干……
昂热心中恼火极了，他曾一直觉得程仪是个非常靠谱的人，结果现在什么时候了他还在说着不着调的屁话。
雄心和勇气。
过往的历史证明了这玩意关键时刻在实力面前并不太顶用。
这种东西西班牙佬也有。
他们的无敌舰队曾经封锁了太平洋，洗劫过往的船只，把从殖民地的黄金和香料一船一船的运回巴塞罗那。他们的水手号称大海的宠儿，都是一等一的好汉。
格拉北里海战前，舰队的德雷克指挥官也抽出军刀，大喊着让他的手下拿出雄心和勇气来，结果还是被大英帝国更先进的船舶打的几乎全军覆没。
更不巧赶上西班牙闹瘟疫，整个强大的帝国转眼间就玩完。
要是这玩意能起到关键作用，如今的海军条约就不应该规定每个国家一等舰能建多少艘。而是“大英帝国有雄心的水手不能超过3000名，法国有精神的水手不能超过2500名，普鲁士……”
“想想办法。程仪，我是认真的。”昂热都快哭了。
越来越多的狮子开始出现在阴影里，这是一只中型狮群，有超过三只雄狮，十几只母狮和更多的小狮子组成。
它们开始不耐烦这么一个个的试探下去了，想要一拥而上。
手中的步枪一次只能装填两发子弹，只要它们一起来，昂热绝对无法应付。
再过十几分钟，他和程仪这两个心中怀着雄心和勇气的二傻子以及一百多磅的肉就要一起成为狮子口中的粮食了。
“没有办法!你必须靠自己越过去。圣经里耶稣说什么来着，有关于窄门啥的。”
“‘你们要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快死了才研究圣经可能有些晚。”昂热重复了这句箴言。
“不是叫你给我布道。我是说，我们无处可逃，无处可退，你要靠自己越过这条窄门，才能进入新的世界。“
程仪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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