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子，你吓着人老六了。”
梁伟笑嘻嘻地把他推开，一只胳膊搭在周飘逸肩上，“怎么了这么紧张？”
“您说六点来的……”
“哦，刚刚办了点事。”梁伟长长地吐了一口烟，“怎么？嫌我迟到了？”
“没有，没有。”
“钱呢？”
周飘逸有些犹豫地看看手中的纸币，还是咬牙递到了梁伟手里。
“才两百？”
梁伟的表情顿时变得拧巴，按在周飘逸肩上的手掌也变得用力，“你特么玩我呢？老子伸两根手指，意思是让你带两千！”
“对不起，我真的没那么多……”
“你放屁，老子给过你那么多钱，你说你没有？”
周飘逸静默地吸了口气。
刚刚被夺走的两百块，其中一张就是梁伟到现在给过他的所有钱。
“记住了，月底是最后期限。带不来你试试。”
“伟哥，我……”
梁伟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刚刚的和善荡然无存，狰狞地像是野兽。
“我家真的没那么多钱给我。”
周飘逸咬牙道。
“那关我什么事啊。”梁伟翻了个白眼。
“谁让你输球了。老子花了那么多买你赢。输了就要赔钱，天经地义。”
梁伟说着把两百块从他手里抽出来，转身走了。
“记住，两千，一分不能少。不然……”
梁伟撂下半句话带着人马回了学校。
周飘逸看着那个嚣张跋扈的背影远去，拳头先是攥紧，又是松开。
……
复读一班。
鹏程愣在教室门口。
讲台前的两张桌子有一张被掀翻了，桌子里的书洒得满地都是，其中有几本还印着黑乎乎的脚印。铅笔盒里的笔也全撒了，凌乱地散在书本间。
雪白的书页变得肮脏不堪，用娟秀小楷精心书写的笔记上叠着几道鞋印。
鹏程的目光落在那些笔记上，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狠狠地坠了一下。
彭浩有几本书也被殃及了，一并掉在地上。
“我的个老天爷啊！这是遭了土匪了？”
郭岩一边惊呼，一边赶紧过去帮忙捡书。
“班，班长，副班……”
坐在两人后排梳着丸子头的女生正在帮他们捡书，看到他们回来了，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鹏程依旧站在教室门口，拳头紧攥。
彭浩拍拍他的肩膀，先走过去捡书。
“夏雨，怎么回事？谁做的？”
他一边捡，一边询问那个帮忙捡书的女生。
“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有一群人把桌子掀了，然后在那里踩……”夏雨依旧是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
“他们真的很凶……教室里没有别人，我就没敢进去……等他们走了，我才帮你们捡书。”
“领头的是不是一个寸发的男生？”
“好，好像是。”
彭浩回头看了一眼鹏程，鹏程的表情很平静。
“要……跟老闫说一声吗？”
鹏程摇头。
“没事。我自己解决。”
他也上前捡书。四个人一块，很快就把凌乱的两张桌子复原了。
回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除了他们四个，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鹏程的表现也很平静，丝毫不像是遭到过挑衅。
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今天十八号了，是星期四，星期六下午就能回家，更多的人关心这个……
晚上讲解试卷的时候，彭浩除了听讲做笔记，还时不时观察鹏程的反应。
所幸他很冷静，没有表露出任何一点情绪，仿佛也在认真听课。
但让人担心的也是这个。他实在太冷静了。
冷静得像把刀。
……
下晚自习。
鹏程没有收拾东西，直接起身往宿舍走。
“鹏程？等……”
“我有事情，先回去了。”
鹏程撂下一句话就走了。躁动的人群还没启动，他已然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彭浩心中的担忧更甚，也顾不上收拾了，赶紧跟在了后面。
“唉，小鹏，浩子！唉！”
郭岩正收拾东西呢，回头一看，同宿舍的两个小同志已经抛下他，先一步跑了。二十四岁的老同志大意了，没有防备，变成了空巢老人……
……
男生宿舍。
“嗒嗒嗒——”
“谁啊？”
梁伟一边捏着烟头，一边开门，门口却悬着一双猛禽一般锐利的眼睛，看得他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鹏程看他开门，也不问，直接就往里走。
梁伟居然下意识往里退了退。同宿舍几个抽烟的以为是宿管来了，赶紧掐烟，掐完才看清来的人是鹏程。
“你，你想干什么？”
梁伟心里有点发虚，还是硬着头皮问道。
“找你聊聊。”
鹏程毫不见外地直接拉了张凳子坐下。
明明一宿舍都是梁伟的人，此刻居然没有一个敢上前杀杀他的威风。常年称霸球场，他已然带给了他们一种无形的震慑。
几个小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一齐看向梁伟。
梁伟瞪了他们一眼，只好也拉了张凳子坐下。
两人身高都差不多，但梁伟坐得不直，两者坐在一起的时候，总显得鹏程稍微高一点。
“你们还看什么看？”
梁伟不耐烦道，“出去，去外面。”
“哦哦……”
“哐——”
宿舍里现在只剩两人。
“你想聊什么？”
梁伟首先发问道。
鹏程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就是让他浑身刺挠。
“你看我不爽，因为我让你输球了，你觉得很没面子。”
“你他妈什么意思？”
梁伟拍桌而起，怒道。
鹏程依旧没有发作，只是静静坐在凳子上凝视他。
梁伟喘了一会儿粗气，又坐回去，算是默认。
“你也掀了我桌子，咱们两个扯平了。我只在这儿复读一年，复读完就走人，咱们不是一条路的人，我不碍你的事。”
鹏程静默道。
梁伟微微低着头，拳头攥紧。
“我找你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和你谈判的。如果你能接受，咱们就划清界限，井水不犯河水，都顺心；你如果不接受……”
鹏程顿了顿，“那你也可以别接受，就当我没来过。”
说罢，他看着梁伟的眼睛。梁伟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眼神飘忽，拳头一会儿攥紧，一会儿松开。
鹏程直接起身离开，留下梁伟一个人愣在板凳上。
开门的时候，门口守着的小弟也愣了一瞬。鹏程还拍了拍那家伙的肩膀，头也不回往101的方向回去了。
小弟们一脸纳闷地回了宿舍。
“伟哥，摆平了？”
其中一个试探着问道。
梁伟一脸凝重地钉在板凳上，紧着眉头沉默良久，只好点点头。
……
“嗒嗒嗒——”
郭岩赶紧开门，鹏程带上门进了宿舍。
“咋样？他们没把你怎么着吧？”郭岩上下检查鹏程全身，没看到有什么伤，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鹏程点点头，示意自己没问题，随后一下四肢铺开，仰躺在床上。
“摆平了？”
上铺的彭浩问道。
鹏程点点头，只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累，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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