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暮不认为自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今天的祭奠也并不是突发奇想，因为两人的死亡的确都给自己带来了警示与提醒。
但最后与守墓人的那段看似意味深长的对话，完全就是周暮自己想体验一次这种给别人留下神秘印象以后，悄然离去的感觉。
于是，在守墓人复杂的眼神中，周暮让胡椒站在自己肩头，以想象中大佬的走路姿势，离开了墓园。
接下来就该轮到内瑟·梅威尔那家伙了吧，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撬点话出来。
周暮站在墓园外的街边，思考着自己接下来的行程，最后决定先从自己的房东开始。
……
诺伦德中央火车站。
厚重的钢铁穹顶下，蒸汽列车咆哮着，将灰白的烟气吹向每一个行人，想要在他们身上留下自己的味道。
往来的人群中，那四个站在原地未动的身影格外显眼。
金边的白色长袍笼罩着他们比四周行人壮硕一圈的身体，只留下一对对灿金色的竖瞳在长袍的兜帽下隐隐亮起。
在人如潮水的列车站台，这四道身影旁边却留出一片空地。
沃克艰难地从人潮中挤出，头顶的毡帽歪斜，黑色的卷发乱窜。
几道锋利的目光投来，沃克感觉自己背后的皮肤瞬间紧绷，黑色圆环几乎要不受控制的直接展开。
“哼。”
为首的身影发出一声闷哼，他身后的三人立即将目光掩入阴影里，而他自己将兜帽拉下，金色的短发与胡须暴露在空气中，如同一只发怒的雄狮。
“你就是诺伦德暗裔猎人团的团长？”男人的声音就像是教堂的古钟，震得沃克双耳发麻。
“是的，赫里诺夫主教，我叫……”沃克正准备介绍自己，却被男人抬手打断。
“明天过后，我希望你辞去团长的职位，”赫里诺夫带着三个人从沃克身旁走过，“我没必要知道一个叛教者的名字，你只需要好好带路。”
四人以赫里诺夫为首，径直走向了面前的人潮，而那些背对着他们的行人，如同受到了无形力量的操控，集体向两侧分开，为四人空出了通道。
沃克现在原地，看着四道远去的白影，拳头不知何时已经握紧。
……
周暮坐在阳台的摇椅上，眼睛透过凸肚窗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摇椅是拜托女仆从内瑟那里搬来的，据管家所说，内瑟正在面见生意伙伴，所以周暮正好乘此机会，缓解一下紧绷的思绪。
一直等到天色将暗，周暮终于听到了通向三楼的沉重脚步声。
周暮按耐住想要直接冲上三楼的冲动，一直等到晚餐时间，楼上飘来黄油与炖菜的香味后，才推开房门往楼上走去。
偌大的餐厅里，内瑟像往常那样坐在上位，安静等待着女仆送上菜品。
“过来坐下，小子，我有话想跟你说。”
周暮才刚冒出脑袋，就听到内瑟对自己说。
“来了。”
答应一声，周暮径直走到内瑟右侧的位置坐下，熟稔地让女仆为自己围上餐巾，斟上餐前酒。
“什么事啊，梅威尔先生。”
“明天你们暗裔猎人有什么安排，听我的生意伙伴说，好像梦神总教会派了几个人到这里来。”内瑟表现得像是个关心晚辈工作的老人。
生意伙伴？
周暮意识到内瑟这是在暗示自己，但他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环视了一圈屋内的女仆，看似是在等待晚餐，实际上是在问询。
内瑟随即挥了挥手，让餐厅内的其他女仆离开。
见状，周暮放下手中的酒杯，轻声说道：“确实有几个总教会的特派员，明天我们会配合他们对全市进行清剿工作。”
“这是要把诺伦德当成自己家的后花园啊，梦神教会的手伸得可真够长。”内瑟用手里的餐刀柄轻轻敲击着桌面。
“或许明天‘暗之裔’们也会有所行动，”周暮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还有可能存在的冥神信徒。”
内瑟火红色的眼瞳看向周暮：“你对冥神的预言有什么看法？”
周暮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并不清楚：“我只有一个猜测，或许明天的诺伦德会非常混乱。”
内瑟发出了一声低笑，唇边的胡须微颤：“我对你的猜测表示赞同，并且情况只会比你想象的更加混乱。”
周暮眉毛轻挑，知道内瑟这是在告诉自己，他背后的势力也会参与进来。
“我对此已经有所预料，”周暮垂着眼，似乎餐桌表面有什么能够吸引他注意的东西，“但就像我不能确定预言里明天将会复苏的究竟是哪位神灵一样，我不能确定这些制造混乱的家伙们，到底想要什么。”
内瑟动作停顿了一下，很快敲击声继续，他说道：“我相信，其中有一些人，会对你有所帮助。”
周暮嘴角勾起弧度。
当女仆收到命令，推着餐车走进餐厅时，正好看到内瑟与周暮二人高举着手里的酒杯。
……
“就是这里？”
金色的竖瞳扫过地面上被清理过后，几乎无法分辨的血迹，转向一旁的黑发男人。
“是的，”站在沃克身后的爱丽丝回答道，“随时可以开始仪式。”
身体裹在白色长袍里的壮硕男人往后退出一步，给爱丽丝让开了位置。
爱丽丝走到那面浮夸的墙壁前，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几根短粗的金色蜡烛，与一些杂物。
将蜡烛以五角星的形状摆放在紧挨墙壁的地面上，爱丽丝从杂物里点出几支像是动物爪子的东西，放在蜡烛旁边。再用一块煤炭在地面上留下线条，粗略画出了一个圆圈包裹五角星的法阵。
再将剩下的诸如金色花瓣、皮毛与内脏一类的东西与蜡烛一起点燃，爱丽丝半跪到法阵中心，用赫里诺夫递过来的匕首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鲜红的血液从翻开的肌肉与血管里涌出，淌过白皙的皮肤，滴落在地面的法阵上，瞬间炸开成烟雾。
红雾缭绕，一张模糊的脸庞在里面翻滚扭曲，四处乱窜，似乎想要逃离，却被地面上黑色的线条禁锢在原地。
爱丽丝手腕上的伤口迅速合拢，她悄声祷告着，翻滚的红雾连带着里面的脸庞迅速凝聚，最后变成了一颗能正好被握在手中的暗红色珠子。
将地面上的珠子捡起来递给赫里诺夫，里面同样有一张模糊的脸庞在无声哀嚎。
“【夜卫】饱受噩梦折磨的灵魂正好可以用来制作灵器，”爱丽丝脸上没有表情，“他会带你找到杀死他的凶手。
“尽快查清楚‘暗之裔’的动向，明天不能出现丝毫差错。”
赫里诺夫握住手里的红色珠子，对爱丽丝点了点头，身形像是幻梦一样消散。
站在不远处，听到全部对话的沃克竭力克制着自己体内升腾的暴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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