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开口说话，整个客厅静了一瞬。
过了一会，费绪野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费空擎一身气质十分儒雅，长相也斯文，带着眼镜办公时也总会让人觉得很亲民。
他的脾气也一直很好，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与乔妍达成了一致都是以放养为主，把决定权交到孩子自己手上。
这么多年，费绪野一直无忧无虑的成长的很好。
不自负，不自卑，不强求，永远笑着看结果。
哪怕费绪野此次胡作非为了十来天，连乔妍也到了为此皱眉憔悴的地步时，费空擎与孩子们谈话的态度依旧温和。
“阿野，爸爸小时候最常和你说过的话是什么？”
费绪野垂眸，不假思索道：“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不是这一句，另一句。”
不是这一句吗？
费绪野抬起头，一眼看到了努力收拾好自己情绪的乔妍。他旁边坐着郁眠，也是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
此次团圆饭以谈心为主，所有人都没有动筷。但不是他想象中失望的眼神，而是关心。
也只有关心而已。
费绪野看向主位的费空擎，脑海里浮现出另一句话。
那也是从小到大费空擎在他耳边常说得，只是他当时听的时候总应着，但没过多久就会抛在脑后，所以总是对它的印象不够深。
“家人永远和你站一边。”
每回费空擎说这句话时，都能让小费绪野感到极大的安全感，也是这种安全感支撑着他长大，支撑着他不怕任何困难与风险。
费空擎温声道：“你还记得，怎么这回又忘记了。”
费绪野愣了一下，没有出声。
费空擎道：“家人永远和你站一边，为什么要害怕回家？”
乔妍坐在主位右边，她似乎是等了一会了，听到这句话时忍不住道：“妈妈不知道你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愿意说爸爸妈妈也不会去过问你。你可以害怕失去，可以因为遇到难过的事情沉迷于酒场，你甚至可以让自己变得颓废……这些都没关系，你是爸爸妈妈看着长大的孩子，即便你做了这些事情爸爸妈妈也始终坚信你还会变好…”
“可你什么也不愿意和我们说，你甚至不愿意回来看我们一眼。”
“十来天电话不接短信不回，见不着人寻不到影，学校打我们电话找人，可妈妈怎么也找不到你。”
“你让爸爸妈妈怎么办？”
费绪野顿了顿，忽然发现，原来在爸爸妈妈眼里，他们对自己要求极低，甚至只是想要自己能够报一声平安而已。
再多的，他们就什么也不要了。
费绪野闷闷道：“……对不起。”
“下次不会了。”
郁眠问：“阿野…元旦假结束以后，和我一起去学校上课吧。”
他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去过学校了。
明明半个月之前，还因为想高二就去参加高考，所以每一天都极认真学习。可去一趟京市以后，学习的态度上陡然又变了一个样。
以前只是上课摸鱼，最近是一声不吭的翘课找不着人。
费绪野沉默了几秒：“可是我……”
郁眠问：“可是什么？”
可是我现在每天都好像踩不到底，索性让自己真的半醉半醒的生活。
如果又重新贸贸然回到学校里，他又该以何种状态去学习，去参加学校活动，去与其他同学沟通。
费空擎道：“不用了眠眠。”
郁眠看向费空擎，后者道：“阿野最近遇了事，不愿意和我们说我理解，没有心情去学校我们也理解，我已经跟学校打过招呼了。”
他看向费绪野，温声道：“给你请了假，请到了月末。”
“我不管你要多久才能调节过来，我给你时间，但你得去参加期末考试，成绩也不能降低。”
“提前想通了就提前去学习，但有一点，不能失了联系，也不能躲着我们，有事说事，明白爸爸意思吗？”
费绪野很少哭，这会却忍不住有落泪的冲动。
他掐了自己一把，憋住泪意，但声音仍旧带上了些哽咽。
“我知道了。”
乔妍擦净眼泪，笑着道：“好了好了，说清楚就好了。其他事我们容后再谈，先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大家拿起筷子，在费空擎先夹起了第一块吃的以后，陆陆续续动了筷。
费绪野夹了个乔妍爱吃的丸子放到她碗里头，得来后者恢复精气神以后毫不留情的吐槽。
“还真是长大了，都知道给妈妈夹菜了，以前可不知道你还有这一技能。”
“……妈。”
乔妍忍不住笑了一下，明明还红着眼睛又十分憔悴，郁眠看着，却又感觉他这一刻十分好看。
是比任何一次保养得当，穿着精致，打扮高贵还要更引人注目的一种好看。
“行了行了，说你一下又要害羞，好好吃饭吧。”
一顿饭在温馨、平等交流的氛围里结束，费绪野送郁眠回去以后，径直上楼去把自己好好地收拾了一遍。
喝了阿姨煮的醒酒汤，洗脸刮胡子，洗了头发洗了澡，最后换上了平时家居的衣服。
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干净明朗起来。
照阿姨的话说就是：“少爷你就该是这个样子。”
虽然一想起安然来心脏所处的位置仍会有不知名的闷痛，但他又觉得自己不该就此堕落下去。
除了他爱的人，这个时间上还有爱他的人。
人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总要顾及到这两方的人。
他也不想让被乔家和爸爸娇养了半辈子的乔女士，反而因为自己的原因哭的次数最多。
怀自己的时候孕期难受哭，生自己的时候疼得哭，等自己生下来了又因为身材等一系列原因烦恼得哭。
他已经十七岁了，到了可以该承担责任的时候，费绪野希望，乔女士能因为他的原因多笑笑，多开心一点。
他也希望，费先生和眠眠他们新的一年都能如愿以偿，万事胜意。
“家人永远和你站一边。”
费绪野站在窗边，迎着熹光，脑海里蓦然又跳出了这句话。
是啊，家人永远和我站在一边。
我还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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