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一些……干部呀，在遇到大是大非的时候，总站在自己的利益上去考虑，忘记了国家利益，这怎么能行。”方桂芝道：“难道你忘了一句话，叫做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嘛，当国家需要的时候，牺牲一点个人利益，是应该的。”
王嘉福声调不高，哏了吧唧地回答道：“我也不是……，是刚刚转正的临时工，没有那么高的思想境界。我就觉得，是我自己的东西我有权说了算。其他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也无权过问。反正我是不能把技术材料给出去。”
汪德胜插言，用河南麻椒话道：“小王，你这就有问题了，如果你不拿出技术材料，可就把厂领导班子全都装进去了，从局里到市里再到省里、国家部委，多少级领导都在盯着这点事儿。我们交不上去作业，上边领导不得追查下来呀，到时候我们怎么向领导交代。”
“汪书籍说的这个我能理解，我也不想与上级领导有抵触和对抗，但是也不能因为上边想要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呀。要分什么事，不能因为他们职位高、官大，说一句话我们就没有原则地把什么东西都拱手送上去。”王嘉福道。
“你这么弄，到时候我们几个都得挨批评，甚至会被撸掉。”汪德胜道：“从工作角度上讲呢，你应该支持厂领导班子，从个人角度呢，你也该帮助我们把这件事儿办好。你说是不是。”
汪德胜在打感情牌。
“事儿倒是这么回事，我知道领导班子的难处，可你们不一定知道我的难处。这个无梭织布机的技术资料对我来讲太重要了。它不是一包烟、一瓶酒、一个暖水瓶那么简单，它甚至比一座房子还重要，它的价值远远不止这些，应该超越千合纺织厂的总资产。”王嘉福道。
“哪能有这么贵呢。你知道咱们厂的资产有多少，上千万呢，一个小小的引纬器发明，那么大一点的东西，怎么能超过咱们厂的总资产呢。那不可能。”汪德胜道。
“是的。引纬器的价值远比我们厂的资产要多得多。中国每个城市几乎都有各类纺织厂和织布机，织布机总量绝不少于100万台，如果我把引纬器生产出来卖给这些企业，一个引纬器机构卖500元，你算算能卖多少钱，刚好5亿元人民币。”王嘉福道：“难道不比我们厂的总资产多吗？”
当年的5亿元人民币相当于2022年的多少钱？当年的邮票面额为8分钱，邮票的定价是根据一斤小米的价格制定的，也就是说8分钱一斤小米。2022年的小米价格为3—5元一斤，我们用最低的3元作为衡量标准作为换算依据，等于187.5亿元人民币。用最高的5元作换算，等于312.5亿元人民币。
简直是天文数字。千合纺织厂每年才为国家上缴利税100余万元人民币、创汇30余万美元。
方桂芝继续穷追猛打，道：“我看呐，现在的核心问题要搞清楚，在没搞清楚之前，我们谈的都是感性层面的东西，要做到理性判断事物。核心问题是，王嘉福发明的技术，属于工厂还是属于个人，如果属于企业，那么自然有义务上缴国家，如果是属于个人，另当别论。”
方桂芝继续说道：“在我看来，王嘉福的发明属于职务技术发明，是在企业内利用工作时间完成的工作任务，利用了本单位的物质技术条件，所以这项技术和技术资料，归属企业，我们是国有企业，也就是归属国家。所以拿出技术材料上缴国家，理所应当。”
王嘉福道：“方书籍所说的职务技术发明，是指在本职工作职责内完成本岗位的技术发明工作。但是，我是锅炉车间的技术员，根本不在织布车间工作，我的技术发明完全是利用个人的时间和个人的知识完成的，不属于职务发明，而是跨行业自行发明。”
“我对我的观点保留意见。大家可以讨论一下，到底是职务技术发明还是非职务技术发明。”方桂芝看了看书籍汪德胜，道：“汪书籍，你看我说的在不在理。”
方桂芝在拉援兵。
厂长冯新达原本以为这项工作安排下去就完了，哪承想冒出这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他气得脸色苍白。周贵奎见王嘉福巧妙应对，也就没插言。蔡东来虽然倾向于方桂芝，但一想到王嘉福这个野小子很粗鲁又抓住了自己的小辫子，也便没吱声。
王嘉福则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道：“我为咱们厂搞了好多技术发明，其他的发明也都可以算作职务技术发明，因为它与锅炉和锅炉车间有关，而唯独这个，是非职务技术发明，性质完全不同。”
汪德胜道：“方书籍的讲话有道理，王嘉福的话也有道理。怎么断定引纬器是不是职务技术发明，你们俩每个人说每个人的道理，最终争执到明天，也不会有结果。”
“那你说怎么办。”方桂芝道：“要么我提个建议，我们厂领导班子成员总共五人，我们投票表决，看看支持哪个观点的多，少数服从多数嘛。”
方桂芝想用投票表决的方法击败王嘉福，逼他就范。
王嘉福马上说：“那不公平，你是反对方，你有投票权，而我没有投票权，明显是你事先在你那边加了一个砝码，天平是倾斜的。况且，厂领导都多多少少有些惧怕上级领导，哪能把票投给我呀。”
“也可以算你一票，我们六个人六票。这是个正治问题和觉悟问题，我相信绝大多数人会站在国家利益一方，不会站在你个人那一方。”方桂芝道。
“方书籍还在拉票嘛，用道德绑架和爱国绑架的方式，把大家绑到了你的战车上。而我，只是单枪匹马，没有任何援助。”王嘉福道：“这是一个科学技术问题，不是正治的问题，不要把科技问题和正治混为一谈。科技是学科，它的属性是讲理的，不能把话题扯远了。”
“不是拉票，是在大是大非面前站队的问题。你刚才已经说过了，引纬器的价值比较高，这样就更应该把这项技术献给国家了，国家现在正需要这样的技术，你不能眼看着国家落后，被外国人踩在脚下吧。”方桂芝道。
“哎呀，哎呀，我肚子疼，拉肚了，去趟厕所。我跟几位厂领导最后表下态，不管怎么说说什么，技术是我的，我不可能拿出去给国家。”王嘉福捂着肚子走出小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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