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锅炉两侧没找到酸洗锅炉的任何证据，郑伟童纳闷，心想韩桐峰这老小子倒是处理得挺干净，没留下蛛丝马迹，连一个桶盖都没有，不愧是江湖老手。他又一想，只要有酸洗锅炉的行为，就一定会找到物证，只要耐心。
到锅炉后边，一抬头，郑伟童见两个工人在三楼旋梯的走台上、人孔旁挑灯工作。
维修工孙福景、赵小刚正在用专用工具大扳手封人孔。两个人在大扳手上套上一寸半粗的铁管，吭哧吭哧地向下压。他们之前接到工长张振武的指令，将所有酸洗锅炉的痕迹全部消除。
“喂，等等，等一会儿再封，你俩把人孔打开。”眼尖的王天依一眼就看出了端倪，道：“请韩主任告诉他们，把人孔打开，我们看看。”
孙福景、赵小刚听到有人喊话，见喊话的人自己不认识，没作回应，继续工作。
韩桐峰叹了口气，道：“你俩先别封了，打开。”
郑伟童和王天依像发现了新大陆，快速套上工作服衣裤，戴上手套，拎起皮包，沿着炉后金属旋梯小心翼翼地向上攀爬。
炉后只有从三楼工人工作的地方处漏下的白炽灯光线，昏暗且阴森，每走一步，须扶着左手边的铁管安全栏，鞋踩在一级级铁质台阶上，每一个台阶上至少都有近一厘米厚的粉尘灰，踩上去噗噗噗的像炸开了一样，顿时空气中塞满了灰尘。
周贵奎、韩桐峰、王嘉福、张振武跟在其后。
没等郑伟童和王天依台阶上爬到工作台人孔处。聪明的赵小刚好像发现了其中的奥秘，一脚踩着电线一端，另一只脚故意向后踢电线。行灯（36伏安全灯）灯头挂钩旋即从铁栏杆上脱落，掉到平台的铁网上。彭地一声，行灯灯泡碎了，走台一片漆黑。
“完了，行灯灯泡碎了。”赵小刚道。
“嘿嘿嘿，这套货。大家扶住栏杆，注意安全。赶紧去找一个灯泡换上。”韩桐峰道。
“韩主任，完了完了，这是我刚从库房领的灯泡，最后一个了，没有了。”赵小刚道。
“大家小心点儿，先别动。”韩桐峰道：“嘿嘿嘿，这套货。怎么弄的，到关键时候还掉链子了呢。”
几个人划着火柴，火柴的光亮一会儿就灭了。王天依不紧不慢地从皮包里拿出了三节一号电池的手电筒，推上开关，一道光亮喷射出来。
手电的光亮用来照路还行，但用来工作场所照明就显得不那么方便了。
“那啥，咱们先下去吧，找到灯泡换上，再上来看。”周贵奎道。
手电光亮不足以应付工作，王天依和郑伟童只好同意先下楼。跟着韩桐峰来到锅炉办公室。大家再一看，满身的灰尘，每一根头发丝上，被一粒粒细小的灰尘包裹着。脸上也是一道一道的灰尘。
韩桐峰对工长张振武说：“你赶紧安排刷澡堂子，把澡堂子崩热。去王振友哪里领点毛巾肥皂，一会儿让领导们洗个澡。”
张振武强ren着笑，小声道：“嘿嘿，杀吃肉的货。”
韩桐峰对着郑伟童和王天依道：“你俩看，这事也不凑巧呀，嘿嘿嘿，这套货。行灯灯泡碎了，库房里头段时间刚进十二个，都用了了。要么这样，一会儿咱们洗个澡，喝点酒，等过两天买了灯泡你们再来看，好不好。”
“韩主任，千合纺织厂是千合市纺织局最大也是最好的企业，全厂这么多车间，不会只有一个灯泡吧！”王天依道。
“灯泡嘛倒有得是，这么大厂子没有上万个灯泡也有几千个呀。嘿嘿嘿，这套货。只不过，都是220伏的灯泡，安全行灯是36伏的灯泡，其他车间还真没有。”韩桐峰笑嘻嘻地说。
郑伟童和王天依明白，行灯是36伏的，韩桐峰没说错。不过，他们俩心里憋气，怎么偏偏锅炉车间就一只灯泡都没有了呢，这明显是消极怠工，阻挠检查工作嘛。
“无论怎样我们今天也要看看人孔内锅炉锅体的情况。既然我们已经来了，而且弄了一身灰尘，身上也不在乎灰再多一些了。所以嘛，请厂里尽快安排。”王天依口气生硬地说。
“嘎哈呀，呵呵呵，两位领导咋这么犟干啥呀。工作认真是对的，但也得切合实际嘛。情况嘛，就这么个情况，大家都看得差不多了。”周贵奎的东北大碴子味道很重。
“看什么差不多了，刚要看，就把灯给弄灭了，眼瞅着就是故意给打碎的嘛。这叫什么事儿呢？我走过全市几百家企业，还从未遇到过你们厂这样的，有点过分。”郑伟童抱怨道。
“那啥，你说这俩工人也是的，诚心给我找病。这俩败家玩意儿，你说什么时候坏不行，偏偏这时候灯泡弄坏了，什么事儿呢！”周贵奎道。
“可不咋的，嘿嘿嘿，这套货。这帮工人呐，就是不把公物当成自己家的东西，明天我得好好归拢归拢这帮玩意儿。”韩桐峰道。
“我看出这意思了，看来千合市这么大的厂子，真找不出一个36伏的灯泡了。要么这样，你给我找个220伏的灯泡拧上，接220伏电压，我们小心一点儿，不会出事。”王天依道。
“哎呀，那可不不敢呀，安全行灯就得用36伏的，不能用220伏的电压，如果用220伏违反安全操作规程，万一触电了呢。好像不太合适吧！况且，你们俩就是主管安全方面的领导，知法犯法。”王嘉福也蔫了吧唧地捅了一句。
“我们违反操作规程还是你们违反操作规程，都闻到酸味了，你们还不承认。刚要进人孔看，你们又安排工人把灯泡给摔碎了，瞪着眼睛不让我们了解实情。”郑伟童一脸铁青，道：“这件事如果汇报到劳动局领导那儿，估计千合纺织厂要吃不了兜着走。”
“哎呀，嘎哈呀，别弄得那么吓人的。锅检所和我们厂打多年的交道了，这么多年来的关系都不错，像亲兄弟似的。”周贵奎转过头对韩桐峰说：“澡堂子崩好了没有，赶紧安排洗澡吧，别让我的两位兄弟吃煤灰了！”
“这会儿差不多了，走，咱们洗澡去吧！嘿嘿嘿，这套货。”韩桐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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