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落地窗外的世界，不知何时起，就变得昏黄，天边翻涌着不知归所的火烧云。
金灿的夕阳透过落地窗，照了进来，映照在两人身上。
姬夜雪的发丝，染上金黄，像是从高天原降世的神女一般。
但她的脸上，却是划过两行晶莹剔透的泪水，显得凄美哀婉。
曾经几时，高傲如她，说过自己不会因为任何事落泪。
但现在，却是在意识到自己被抛下这件事后，抑制不住这积压已久的悲哀。
龙之凪无声地看着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没有不忍。
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与其说这是心如止水，倒不如称这是空空如也。
在这一刻，龙之凪赫然意识到，自己被剥夺的是什么了。
悲伤。
有关于悲伤的事物，他统统感受不到了。
如果爱上一个人是悲伤的话，那就连同爱一起碾灭；
如果摇摆在两人之间，会感受到不忍、为难、心情低落的话，那就将这份交织的复杂情绪抹除；
如果看着姬夜雪哭，会感到怜悯、自责，那就将这份负面情感消除。
所有能让他感受到悲伤的事物，皆是会被系统的力量磨灭。
这即是系统。
它的力量是绝对的。
系统凌驾于世俗、一切之上，不可忤逆。
龙之凪不后悔与系统交易。
因为他连后悔这种感情，都不会拥有。
现在他自身的情感，已是由不得他，而是由系统裁决。
“姬夜前辈……”
许久之后，龙之凪翕动因长时间紧闭而造成黏腻的嘴唇，发出沙哑的声音。
随即，他站起身，来到姬夜雪身边，将她一把搂住：
“姬夜前辈，之前我说过，如果有一天你在我面前哭的话，我会给你一个怀抱。”
姬夜雪闻言，泪水决堤，心中的情感赫然爆发。
她没有选择去反抱回龙之凪。
“别再这样对我了啊！！！”
姬夜雪用力地推开龙之凪，令他脚步不稳，后背狠狠撞在茶几桌上，将桌子给撞翻。
这一下子，她用尽了全身力气，仿佛是要宣泄一直以来积压着的委屈、怨恨、不甘、悲伤。
但这一下，只是徒劳。
姬夜雪没有得到任何一丝舒缓，反而还更加的痛苦。
她被吞噬，被无边无边的痛苦与悲哀给吞噬。
爱上龙之凪，注定是悲哀、痛苦的。
这段感情，也终将是无望的。
龙之凪是被囚禁着的飞鸟。
他一朝都没能曾得到过解脱。
他发出的悲鸣，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他，为他挣开束缚。
但到最后，那些为他挣开束缚的人，反倒沦陷其中，悲伤难愈。
“姬夜前辈……”
龙之凪望着姬夜雪悲哀的神情，还有那凄美哀婉的泪水，突然就变得手足无措。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他多想自己也能拥有痛苦，这样就能够去理解姬夜雪，分担她的悲伤。
“你这样抱着我，是什么意思啊！”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只会让我对你的感情死灰复燃啊！”
“别再给我希望，又将这份希望扼杀了啊！！！”
姬夜雪看着楞然的龙之凪，不顾一切地大喊着。
她从没这么失态过。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和谁大声争执过，更别提像是发了疯一般的大喊。
但龙之凪做到了。
他的无情做到了。
给了希望，又扼杀。
这样的情况，反反复复，令她的情感不禁陷入崩溃。
“你——”
姬夜雪顿着声，想用尽最绝情的话，去指责龙之凪。
但当看到他那无动于衷、死寂的脸色时——她绝望了。
“你是怪物，你是毫无感情的怪物！！！”
“……”
龙之凪仍然沉默。
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恨你！龙·之·凪！”
在这一声大喊下，姬夜雪站起身，夺门而出。
龙之凪呆呆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怔然半晌。
他现在，连恨自己这种事都无法做到。
因为恨自己，即代表对姬夜雪心生不忍，从而产生痛苦。
“抱歉啊，雪，是我对不起你。”
“你恨我，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看着满地狼藉，龙之凪呢喃自语，却是一丝感触都没有。
就好像，他是在念剧本一般，无法感同身受。
直到夜幕降临，幽暗笼罩室内，龙之凪方才站起身，开始收拾起来。
这一晚，照常渡过。
没有难眠，也没有不快，只是很寻常地过活着。
‘怪物么……’
半夜，龙之凪躺在床上，心里想着这个词。
很恰当。
他就是怪物。
不死不灭的怪物，丧失情感，不懂爱的怪物。
‘月先生，在这种情况下，你又是怎么应对的呢？’
龙之凪不知道，朽木月的情况，和他有些不一样。
在思考着这类杂七杂八的事项，他沉沉入睡，迎来了明天。
——
周日下午，一点半。
龙之凪造访了朽木府，想和朽木月聊一聊。
毕竟，朽木月是他的同类，或许能从他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因为事先打过招呼的缘故，朽木月直接在大门口等着了。
他穿了一身笔挺西装，没像在府内时，穿着那身极具威慑感的黑色和服。
“凪，好久不见啊。”
见龙之凪迎面走来，朽木月扬起一个微笑，打了声招呼。
“好久不见，月先生。”龙之凪微微颔首。
“先上车？我们找个地方坐着慢慢聊。”
朽木月说着，从裤袋里拿出车钥匙，对着停在门口的一辆车摁了一下。
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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