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一声，刺激着他的神经。
伴随着司默的渐渐靠近。
惶恐紧张之余，惜喻竟然还感受到了丝丝缕缕的兴奋之感。
他生来就是这样的性子。
越紧张，就越兴奋。
面上的笑意更浓，月光打在他布满了伤痕的脸上，少年唇红齿白，眉目清朗。
看着他这副模样，司默眸里划过一丝厌恶。
丝毫不加掩饰。
惜喻却笑得更欢了。
甚至开始得寸进尺，上前想要拉司默的手：
“师兄干嘛不说话呀？大半夜的来一趟不容易，应该都没睡吧？”
他是在暗讽司默为了抓住他的把柄，不择手段。
很低劣的阴阳怪气。
司默瞥了他一眼，躲过惜喻伸过来的手，但他的衣服就没这么幸运了。
雪白的衣摆粘上了两个脏兮兮的巴掌印，那块布料便被染成了血和一些不明污秽物混合在一起的红褐色。
谁不知道司默最讲究了。
看着那两块明晃晃的污垢，少年笑容颇有些顽劣。
可出乎意料的，这次司默却一点儿也没有生气的表现。
他甚至没有垂头去看那一片。
“玩够了？”青年语气很淡，没有丝毫的波澜，就像是长辈在教训小辈一般。
惜喻顿觉无趣，转而收起了笑意，谁知司默的下一句话，又让他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玩够了，那就说说你们的目的吧。”
“哈哈，师兄还真会说笑。”少年笑得花枝乱颤，两个肩膀都一耸一耸的。
“大人……”一旁的小魔有些担心，毕竟他身上现在可全是伤口呢，这么大幅度的动作，只会牵扯到更多。
难道大人就不会痛吗？
可惜小魔不仅胆子小，声音也小，这样细若蚊蝇的一声喊，根本没人注意到他的话，就连惜喻也没有。
耳边少年嗓音依旧顽劣：
“我能有什么目的啊？我不过是师尊的弟子罢了，师兄你和宗主贸然抓了我，又让我受此极刑，难道良心不会不安吗？”
他说着，又便成了长安的模样，不过……是长大版的长安。
少年眼尾微垂，睫毛很长，唇瓣是浅浅的绯色，眉眼间自带一股无辜又温柔的气质。
边界魔族千变万化，没人知道，其实这就是惜喻最原本的面貌。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脸皮厚。”
司默盯着他看了好半晌。
“多谢夸奖。”
惜喻唇角微弯。
不知怎的，见过司默昔日在清落峰失控发疯的样子，如今再看他端着架子做出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惜喻就莫名感觉碍眼，忍不住便开口恶心了他两句。
不过这人的表现实在无趣……啧，没意思。
于是少年伸了个懒腰。
旋即又露出一副困倦的模样：“如果师兄大半夜跑来这儿，只是为了夸我几句的话，那么谢谢，心意我收到了，您可以回去了。”
言下之意——
要打就快点打，他还等着回去呢。
看着少年漂亮的眸里闪过一丝不屑，司默沉默了下。
他似乎是笃定了只要不说出真相，自己不能拿他怎样一般。
于是死乞白赖。
司默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拇指微弯，掐在食指指节上。
惜喻依旧笑着，眼里却划过一丝警惕。他身后的小魔更是挺直了脊背，做出一副只要司默一动手，就能立刻扑上来，挡在自家大人面前一样。
然而。
在所有人都以为他终于要出手了之时，司默却垂眼从背后掏出了一把剑。
“想不到堂堂……”惜喻不屑地弯了下唇，刚准备出言嘲讽司默打架居然还要用剑，目光却又在触及到剑柄时，蓦然顿住了。
“谁让你用它的？！”
小魔听到，自家大人的语气都急促了几分。
就好像，这把剑对于大人而言，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东西似的。
可是……自己大人明明从不用剑的呀？
然而纳闷了还没多久，小魔很快便知道了答案。
因为……
司默把那把剑扔到了大人面前。
“不用你的。”
“还给我。”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后者属于惜喻。
少年眼里闪过一丝愤怒，但说出来的话却还是一如既往地蛮不讲理——这把剑，明明是自己当初扔下的，此刻要回来的时候，却依旧理所当然。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司默居然这么听话，甚至于他话音才刚落，剑就已经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
眼见着因为重力，剑柄就要落地，来不及多想，向来骄傲不可一世的少年，第一次手忙脚乱地握住了剑刃。
刚刚才结痂的手掌再一次被划破，鲜血顺着伤口低落到地面。
而惜喻竟然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真是疯了。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后，惜喻眸光沉了沉。
他讨厌思维不受控制的感觉。
但他更讨厌司默看他时的眼神。
像是怜悯，像是鄙夷，又像是慈悲。
可在仔细看去，那眼睛里又分明什么都没有。
“……”
少年深吸一口气。
最初的愤怒过去之后，惜喻心里只剩下不解。
“你为何要将它给我？”
边界魔族本身是没有多大攻击性的，他仰仗的也不过是自己极强的精神控制力，到时候就算自己逃不出去，也可以拼个鱼死网破。
但这人却这样毫无防备地把武器给到了自己的手里……难道就真的不怕自己趁机逃跑，顺便把宗门搅得一团乱么？
这次他没有再故意“师兄师兄”地恶心司默，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带着天然的困惑。
司默抿了下唇：
“她走了，我处理完这边的事也要离开了，清落峰后继无人，宗主命我收拾收拾，准备封峰，这把剑……本就是你的。”
这个“她”究竟是谁，司默没有明说，但彼此之间都心知肚明。
“……”
惜喻垂下头，少年漂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终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只是摸了摸手中的剑，挑眉：
“师兄这么放心我……难道就不怕我趁乱跑了？”
他不明白，司默的这份笃定，究竟来自哪里。
是对那个已经死去的，和他有几天师徒情分的仙尊的自信。
还是对魔族冷血程度的低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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