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庆皇帝此时抛出云朔知府人选的问题，让场中原本还算祥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但太子和郭首辅，两方像约好了，都没有率先开口，而是老僧入定一般，面色不动。
昭庆帝只好点名：“苟卿，吏部负责为朝廷举荐人才，考核官吏，你们吏部的意见是什么？”
苟元朗面色自若，出列道：“朔阳此刻民心不稳，当派遣一位老成持重的官员，去云朔府主持大局，安抚民心。”
昭庆帝闻言，点点头道：“说的是，你们可有人选。”
“有，目前已经考察了两位。分别是.....”苟元朗长篇大论，将二人履历介绍了一番。
吏部属于郭首辅的势力范围，看来这两个人选必然是郭系，白小也在一旁继续低头垂手，心里暗道。
昭庆皇帝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太子。
太子双手环在小腹前，眼睛低看着地面，好像事情与自己完全无关。
却是左督御史杨根林侧跨出一步，说道：“禀陛下，臣以为苟尚书所言极是。”
白小也心中一凛，这都察院不是太子的势力范围吗？杨根林为何会赞同苟尚书？
刚刚有些疑惑，却听得杨根林又说道：“此人需是老成持重，威望较高，才能迅速镇得住局面，快速稳定人心。”
“除此以外，此人还要在监察上有一套，方能保证地方官吏的廉洁奉公，以防止云朔再次出现类似的案情。”
“臣推荐一人，都察院在京巡城御史邹继良，此人是昭庆十五年进士......”
果然啊，又是春秋笔法，在这里等着那。
苟元朗轻轻一笑，接着说道：“邹继良性格过于粗暴，而且毫无地方主政经验，如能能主持一府之大局？”
“粗暴？苟尚书就是这样评价一位五品御史吗？邹继良是耿介了一些，但云朔恰恰需要铁面无私的主官。”
“而苟尚书举荐那两位，倒是在地方厮混多年，可哪里有过硬的政绩？依我看，投机钻营倒是有一套。”杨根林不甘示弱，马上顶了回去。
“如今的云朔，需要的是春风化雨，稳定为主，不是纠察吏治的时候，铁面无私就不需要拿来说了.....”苟元朗道。
“好一个春风化雨，春风化雨会出现朔阳的案子？......”杨根林继续反驳。
“够了！”昭庆帝面露怒色，大声呵斥两人。
随即扫了一眼太子和郭首辅。
两人似乎装作没有听到一般，事不关己，继续老僧入定。
“似你们这般争论，到明日也不会有结果，此事暂时放一放，容后再议吧。”昭庆帝说道。
......
太子和郭首辅并两个大臣，率先出了垂拱殿，都当做白小也不存在一般。
白小也当然不会主动上去凑没趣，默默放慢脚步，等他们走远了才朝宫门走去。
没想到谢公公却是跟了出来，笑眯眯对白小也说道：“恭喜白御史，咱家无事，特来送一送白御史。”
白小也知道谢广福一定有话说，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说道：“小子何德何能，敢劳动公公大驾。”
一直送白小也出了宫门，谢公公才道：“陛下对白大人的恩宠，可见一斑，但咱家有句掏心掏肺的话，不知道白大人愿不愿意听？”
白小也明白，谢公公终于要说正题了，一抱拳：“小子洗耳恭听。”
“白大人，陛下让你领这个点检御史，你可知用意所在？”谢广福神色一敛，说道。
“陛下皇恩浩荡，小也自然明白，只是有些雾里看花，还请公公点拨一二。”白小也再次拱手。
“哎呀，白大人是心思玲珑之人，哪里需要老奴点拨，咱家只是怕白大人分身乏术，陷入两难。”
“这点检御史，虽在都察院有实职，但白大人不必真的过去点卯应职，陛下给大人这个职务，只是让你在合适的时候，有说话的权力。”
“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还得看陛下的意思，大人现在可明白陛下的深意？”谢广福再次说道。
白小也连忙说道：“公公如此说，小子心里就有数了，感谢的话不多说，来日若有闲暇，还请公公赏光饮酒。”
说着，从袋里抽出两张银票，轻轻塞在谢公公手中，拱手告辞离去。
自己猜得没错啊，皇帝果然是把自己当成那一颗投进死水的石子。
谢公公刚才说，怕自己分身乏术，陷入两难。
表面听来，是说自己画院、都察院两头领职，恐怕忙不过来，但真正的意思，却是警告自己，太子和郭首辅，你哪边也不许靠。
你唯一能靠的，只有皇帝陛下一人，你白小也所有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让你做什么，什么时候做，就看你能不能领悟了。
能领悟，自然步步高升，反之，就随时可以被抛弃，做炮灰。
皇帝这是要让自己做孤臣！
最好做他的一条疯狗，忠诚且听指挥的疯狗，需要咬太子的时候咬太子，需要咬郭家的时候咬郭家。
而此刻的自己，有自主选择的权利吗？
白小也心中生出一阵寒意，又同时升腾起一股怒火，前世的自己，最厌恶的，就是将命运交到别人手中，被动接受摆布。
前世处在人权觉醒年代，自己崇尚自由意志、独立精神的想法，还能有生存的空间。
但在这个没有人权的大安朝，自己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吗？
想要主宰命运和自由的权利，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在朝堂继续往上爬，直到成为一个权臣，一呼百应的权臣，能够跟皇权分庭抗礼的权臣，最好甚至可以左右皇位的继承。
这条路凶险万分，一步踏错就会万劫不复。
二是不断修炼，直到到九阶巅峰以上，甚至达到圣人境，这样就可以完全超脱世俗，不被世间权贵所左右。
但没有朝廷的资源支撑，仅靠自己散修，根本不可能实现。
这两条路，哪一条都困难至极，危机重重，自己究竟该如何选择呢？
白小也陷入沉思，随即摇头笑了笑。
不，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我白小也，全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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