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墙这处不足两丈宽的豁口，成为了整个战场的绞肉机，无数人倒下，又有无数人涌来，宁军士卒源源不断，丹阳守军用肉体筑成城墙来抵挡。
这一场厮杀，从清晨一直持续到午夜，最终宁军无奈鸣金收兵。
丹阳守军终于松了一口气。
白小也整个右臂都在不停颤抖，扯下早已被鲜血浸透，裹住右手的有些发黑的布条，泼风刀铛的一声落在地上，没有急着捡起来，双脚发软，身子有些脱力，一屁股坐在地上。
看向旁边的简子方，原本一袭白衣，此刻完全被染成了红色，冲着自己咧嘴一笑，却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不远处的郑大全正大口喘着气，同样瘫坐在地上，双臂撑着地面，双手摁在血水里也浑然不觉。
姜贺的右腿被崩裂的石块砸中，一瘸一拐从城头下来，交代孙铁岩尽快清点人数，重新编队，再次组织布防。
潘松正指挥着预备部队，将城墙豁口处的尸体搬开，回收地上和尸体上的箭矢、兵器，清理战场。
后边跟着大量的青壮，将民居除的石块、砖头清理出来，码放在城墙后，看来是想将豁口给堵上，指挥这些人的，正是简七叔。
尽管打退了宁军，现场也没有欢呼声，更没有多少人有交谈的兴致，除了疲惫，还是疲惫。
“勿圆、也之，你们先回县衙吧，吃点东西，柳大人正等着你们。”简七叔说道。
白小也站起来点点头，让大全召集敢死队集合，清点了一下，原本八十几人，此刻只有四十六人全须全尾，然后带这些人去县衙旁的宅院里休息，这是丹阳守军的尖刀部队，关键时刻，能起到扭转战局的作用，必须保证这些人吃好睡好。
今日一战，豁口几次险些被突破，是这些人舍命将阵地重新夺了回来。
来到县衙，柳大人简单询问了一下，便让两人先吃饭，等姜贺和孙铁岩过来再开会商议。
接着便继续忙活手中的事情，大战的间隙，柳大人有无数的事情要做，物资、粮食、药材、伤员等等，一项项信息汇总到这里，一条条命令又从这里发出去。
简单洗了洗，换了身衣服，白小也和简子方靠在桌子上休息，过了没多久，被一阵哗啦啦盔甲碰撞的声音吵醒，一抬眼，见姜贺在一名士卒的搀扶下走了进来，与他一起的还有孙铁岩。
看到桌上的饼子，两人没有言语，抓起就吃，一边往口中灌着白水。
柳大人看到两人过来，也暂时放下手中的工作，走过来问道：“怎么样？我军伤亡情况如何？”
姜贺挥了挥手先让搀扶自己的士兵出去，这才示意孙铁岩来汇报。
只见孙铁岩将口中的饼子咽下，面色严肃，说道：“能战的士兵，也就剩下一千出头，明天必须要预备部队顶上了。”
预备部队，就是潘松之前临时招募的两千青壮，这几日一直做些辅助性的工作，真要上战场，战斗力根本没法保证。
柳大人深吸一口气，说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前日我让潘松另外招募了一千民夫，年龄已经放宽到五十五岁，如果真没办法，这些人也得顶上去，无论如何要撑到援军到来。”
姜贺叹了一口气，说道：“大人，您真的相信援军能来吗？难道宁军不会在半路设伏？只要拖住援军一两日，丹阳哪里还撑得住？”
“照着今天的攻击烈度，丹阳真能撑的过明日吗？”
“你什么意思？”柳大人冷冷地问姜贺。
“我观察了一下，宁军将所有的兵力都调到了城南，而城西和城北，基本上没有多少人，看来宁军损失也很大，已经不足以撑起包围圈了，大人，突围吧！”姜贺说道。
柳大人听完，冷笑了一下，说道：“老姜，你的意思是让我丢下这满城百姓不管，带着你们逃命去？”
“这是你一个主将该说的话吗？想逃走，你自己走！”
姜贺面色有些尴尬，说道：“大人你误会了，老姜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我的意思是大人您带兵突围，想办法与援军汇合，再图丹阳，我老姜愿意留下断后！”
柳大人拍了拍姜贺的肩膀，说道：“丹阳城谁都可以走，而我不能。我是主官，士兵们见主官都跑了，还能有士气抵抗？”
“百姓看到主官跑了，还会甘心支持你？我若走了，就是把民心推向宁王，以后想再收回来，就难了！你们都不要劝了。”
“今夜是要突围，但不是我，而是百工的匠师们，让敢死队护着匠师突围出去，无论如何，不能让宁王得到这些匠师。”
接着，柳大人又挥了挥手道：“行了，都忙去吧，让将士饱餐一顿，好好休息，明日还有恶战。”
“另外，本官坚信，援军必到！丹阳必胜！”
.......
宁军大营，中军大帐。
“禀王爷，我军今日共计损失四千余，不算辎重部队，现在可用兵力还有一万四千。据末将估算，丹阳守军最多还有两千人，明日一战，必然可以拿下。”董焕抱拳说道。
“另外，斥候来报，南越卫增援丹阳的人马约有万人，据此只有八十里，末将已经调来西线的六千兵力，在上邱野猪沟设伏，全歼敌人有些困难，但拖住他们两日应该没问题。”
“很好，董将军辛苦了。务必要重创南越援军，待我们拿下丹阳，东线的八千人马也应该到了，这样可以三路合围，一举吃掉南越卫这一万人！”宁王手中端着茶碗，满意地点点头。
“王爷圣明，末将遵命！”董焕大声道。
“董将军，今日下官见我军已经几次从豁口突入城中，却每次都被打退，难道敌军在城中还另藏玄机？”一旁的周怀德突然开口。
董焕沉吟一下，说道：“没有玄机，只不过对方组织了一队高手，武艺很高，而且凶狠异常，训练有素，只要我军后续稍有不力，马上就被杀散。所以才未能及时扩大胜果。”
“对了，带队的，就是那个白小也。”
“白小也？又是这个贼子！”宁王脸色迅速阴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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