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黄展一见到钮豪四人上楼,就歉然地道:“请不要怪我失礼。我天生肺痨,咳嗽不断,未免冲撞,无法同诸位正面说话,很对不起。”
钮豪、墨染、楚宫羽和云碧伶不知道黄展说的是不是真话。
不过他们几人心里都是一惊。
一个这么好看的男子,居然天生肺痨,一生都在咳嗽,那俊秀的脸会因为咳嗽而变形。
四人心里不禁掠过一阵悲哀。
为一个好看的干才感到深切的悲哀。
是不是因为这样,黄展才当成了老二?
黄展的肺,抽风地搐动着,谁都看得出来,他的肺疾是深入骨髓了,令人惊奇的是他居然不死,仍能撑着活到现在。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似有若无,时断时续,那是因为他一口气难以接得上来。
他这样活着,可以想见肉体和精神上,一直受了多大的煎熬与折磨!
患有肺痨的人,一口内息难以运转自如,恐怕武功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这样活着,实在是痛苦至极!
可是黄展仍微微笑着,像对他自身的状况,感到十分满意。由于他脸色出奇地苍白,嘴角上扬的这般笑着,纵笑得再优雅,也难免令人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黄展一直侧着脸,所以他很容易地就看到钮豪等人从楼梯上来,可是等到钮豪等人上了楼,他仍侧着脸,谈起话来,就十分不便了。
这样看起来,好像黄展正在看着远处的风景、给人一种极不尊重的感觉似的。
楚宫羽看了,心中的妒意忽然消失。
世上毕竟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所以也不会有十全十美的人。
云碧伶却恨不得去到他身边,面对面的跟黄展谈话。
也许只有这样才对黄展公平一些,而且黄展也有一种令人与他正面交谈的冲动。
至于钮豪呢?
钮豪是怎么个想法?
钮豪走到窗前。
窗外一望无尽,雨已经停了,在月光的映衬下,河如玉带,塔湖倒影,远处画栋雕梁,飞檐崇脊,正是诗人传颂的寒山寺。
钮豪双手置栏,不眺远处,只瞰街心。
灯火阑珊,天黑沉沉。
街上只有三种颜色:
黄和半红半蓝。
黄伞与半红半蓝伞像编织的图案,各聚一处,时作快速移动,互抢机枢,掺混一起。从栏杆上望落,像在雨景里变化出鲜艳的图案:黄和半红半蓝。
人在伞下。
钮豪从楼上望下来,所以只见伞,不见人。
——半红半蓝是张门神所率领的“日月当空”部队。
——黄伞是郜雪的人。
钮豪回过身来的时候,双手又剧烈地颤抖起来,他一抖,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着,每一条神经都在颤动着,每一寸筋骨都在受着煎熬。
他又右手捂着左手,双唇尽闭。
额头上有没有细汗?
这次楚宫羽和墨染都没有看出来,因为钮豪一抖完,就背对着他们。
究竟黄展身上所受的痛苦多些,还是钮豪所受的痛苦惨烈些?
难道这就是得到权力和声名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才能有所获,是不是值得?
在这一瞬间,墨染与楚宫羽、云碧伶心里都同时升起了这样的疑惑。
钮豪发话了。
他说话毫不客气。
他只凭栏一望,这一望就确定了:
局面已受控制。
——张门神的伞阵,暂可抵住郜雪的攻势,而且自伞上传递的暗号里,他知道曾盛神马上就要赶到。曾盛神绝对不会是一个人到的。
他跟楼子里的精兵几乎已成了同义词。甚至他一个人就足以抵得上“极光楼”里的所有精兵。他的到来,让大局变得彻底的稳定下来。
只要大局无碍,就有了谈判的条件。这就是钮豪先要弄清楚局势的原因之一。
任何谈判的条件,都要建立在自己的实力上。一个人没有实力,便不能跟人谈条件,只能要求别人帮忙、宽恕、扶植、施舍或栽培。
钮豪很明白这一点。
他会在极混乱的局势里认清自己的形势,俟形势对自己有利,才展开谈判。
他一向认为谈判是另一种形式的攻势。
兵不血刃的攻势。
“你的肺痨就算是天生的,也不会这般严重,后面怎么了?”钮豪问得很直接。他认为行事方式可以迂迥曲折,只要能达成目标,用什么方法都可以。
但说话宜直接。
开门见山、直截了当,永远是安全可靠、节省时间的最好方式。
——不过这种方式,没有权威的人未必宜用。
现在的钮豪就算面对天子,也有资格这样说话,不必仰人鼻息。
这也许就是权力令人迷恋之处。
钮豪一开口,就问到对方的弱点。
当一个人被刺在痛处,才能看出他应付事情的能力;当一个人被人刺中弱点,才能窥出他的强处。
“我的肺痨确实是天生的,后天的时候,也曾被人伤过。”
黄展回答得很直接。
而且很恳切。
“天生肺痨,又被人伤过,为何不医?”
“我的肺痨早已无药可医,如果治得好,早就治好了。”
“御医淡大夫就是我们‘极光楼’的供奉之一,你来我们楼里,我请他替你治病。”
“有名的医生不一定就是好医生,你以为御厨做出来的菜真的是天下最好吃的菜吗?”黄展的回答很快,也很尖锐,“如果他真的是好医生,你的手现在就不必抖了。”
“手抖是我自己选的。在死亡和手抖中,我选择了手抖,手抖总好过死,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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