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好，挡不住变化快。
为安置李昶和他的姘头，许冬李裳白特意回了一趟何园，再走到街上，已是申时一刻。
孙清甫的人汇报说以宗垣为首的几个大宗师已于昨晚离开了禹城，目前禹城剩长清教教主阮宇霆、空明谷大长老孟赞等在主持事宜。
刺探消息，他做得不错，不过许冬看李裳白没怎么在意，也就没有推翻原定计划。
他们穿梭在禹城的四处，时不时驻足，或看热闹或是李裳白买一个、几个没用的小玩意儿。
要没有储物袋，许冬相信他会像陪女人逛街的男人一样身上挎着以十计数的大包小包。
近两个时辰后，终于在禹城城郊的河道边，他们看到了一个巴掌大的纸人，通体血色。
它主动跳到他们面前，从粗劣的工艺上看，是邪灵制作。
纸人领李裳白、许冬走进了坐落着一大片民房的贫民聚居地。
因为是在城郊，位置偏，房屋大多老旧，环境一言难尽，李裳白全程御着剑形的许冬，低空前行，险没把一个掏鸟窝的小屁孩吓得掉下树去。
后来李裳白想起匿身谨防眼线，也为隔绝臭味，挥手塑了一个气罩，把她和许冬都罩在了里边。
“邪灵选在这样的地界，他再找不着地方了吗？”
李裳白坐在许冬身上，压得他心旌动摇。
没气罩时许冬嗅到的是李裳白身上的体香，有气罩了体香味更醉人，但就是这样李裳白未有一点防备。
许冬知道小鸢没告诉干姐他在任意形态下都有感知能力。
许冬留神着小纸人，忍着不出状况：“姐，邪灵选下这样的地方，只怕有意为之……”
“仲殿文什么实力姐还是有数儿的，它没得打。”
“邪灵、仲殿文都是明事儿的主儿，和我们动手倒不至于，嗯……到了~小心些！”
小纸人速度不慢，进这片民居到一个和仲殿文神似的大纸人出现在李裳白、许冬视野中，也就几十息的样子。
许冬看到纸人的第一眼即知这纸人的原型身经百战，刀尖舔血。
瘦削脸，楞鼻子，几道贯彻面部的伤疤让他看起来剽悍又骇人，基本符合许冬对仲殿文长相的印象。
不符合的地方，多半是邪灵粗制滥造的锅，许冬可不认为自己见仲殿文唯一的一面没记住他的长相细节。
纸人先行向两人鞠躬，开口就很客气：“我侵占了仲殿文的身体，暂用这具纸人。两位可以叫我‘邪灵’，当然我也有自取的名字，‘温予’。”
“温予——你的现状我想知道，可以的话，挑重点说来听听。”
李裳白接茬不如许冬接，许冬和这“温予”，毕竟有共通的地方。
“这是自然。”
温予做了个“请”的手势，将李裳白、许冬让进他所站的院落。
院内打扫过，没有厚重的积灰落叶，还洒了水，感觉上舒服得不是一点半点。
“大长公主殿下修为通神……用这具纸人躯壳，没别的意思，我不敢现身而已。”
许冬顺势要温予再详说一下他和仲殿文的实际情况，他觉得这个家伙儿会颠覆一些既定事实。
“一直以来，我诓了仲殿文，要他为我进行一场所谓‘血祭’，其实那都是杜撰出来骗他的……我的真实目的是为了摆脱祭祀器本体对我的禁锢；”
温予生怕两人有没听明了的地方，进一步道：“包括胥克我也花费了一些心力去蒙骗，主要是那个时候我对仲殿文的控制不完全，不连胥克一起骗，恐他事后知觉，对我不利。”
李裳白心底道：“要不是提前知道他原是一邪灵，仅凭这份儿心性，我不敢想的。”
“……这确实让人始料不及，看他接下来怎么说罢。”
许冬假意思索，随后又问温予：“你不是都寄生在仲殿文身上了吗？怎么还——”
温予立在门边，唉声道：“要维持现状，我得付出无数。禹城做下的事我明知会激起公愤，但为了能在仲殿文身上继续待下去，我不得不为之。”
“说白了，我就是依靠人的血肉与魂勉力支撑，得过且过……”
“嗯，说得挺真诚，进屋继续。”
李裳白拉许冬闪进屋内，看得远在数十里外的温予真身嘴角一抽。
不露这一手，他也不敢动歪心……
进屋以后，温予跟个人似的要他们落座，并没有沏茶给他们，他知道沏下两人也不会喝。
温予把屋子拾掇得算是洁净，李裳白来时嫌弃，这会儿看没什么灰啊土啊的，捋着长裙坐了。
“稍等~”
温予操控着纸人，在室内居中位置的桌案上拿起一个像樽，却不是樽的青铜器。
“这叫作‘铜玦’，是古时的一种祭祀器，也是我的原体，可以赠你们，也许会有用吧。”
“温府的很多事、物我已经无法回忆起来，可能是因为我离开温府晚，个别一些还有印象，例如‘美人图’。我不想追寻自身的前世……那东西是为了吸引许公子你来……”
“两位，至今我的想法就只一个——我要做人！”
做个人，天真的愿望。
但许冬没有开口打击温予，而是问温予有什么办法能把他变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
关于这点，化形是没法儿化形的，他和自己有本质上的区别。
温予望向李裳白，随即移开视线：“有先天的‘无魂之躯’，驻进其中，我就能脱胎换骨。这个做法想来大长公主知晓。”
“本宫知道，还见过，无魂之躯的确能让你成人……但前提是你要放弃你本身的能力，即便那样，你也要做人？”
温予不假思索道：“苟且下去只会让我招人嫉恨，有朝一日大厦倾覆，死在什么人手里。因此我想得很清楚，做个人，即使无缘寻仙问道，自在余生也好。”
温予说得平静，连喑哑的声音带给人的不适都抵了过去。
许冬忽觉他看待世事的角度，竟是比九成九的人都入木三分。
温予已非首例想做人的妖邪，他和小鸢在余家村一带遇上的魇鬼，不也是口口声声说想“活下去”吗？
“呵……他这话说得蛮动听的，你怎么看哩？”
许冬迟疑了一下：“无魂之躯不好搞他要我们帮忙，想必能给出让我们感兴趣的‘酬薪’，问问好了。”
李裳白没什么讲求，便还是把话留给许冬说。
“对了~姐，弄一具无魂之躯对你而言，难吗？”
“不难，费点功夫之不过。”
“这就好，交易‘得’要偿‘失’，说实话，我还是比较看好他的！”
和李裳白交流过，许冬向温予坦言，需要温予至少把温府的真相开诚布公地和他们说说。
温予没有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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