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白衣居士
虽然是禁地，栖白大师却不敢怠慢，油漆脱落立即刷，铜锁锈蚀立即换，故而一切崭新。
众僧推推搡搡，满怀激动瞧着他俩，艳羡不已。
圆仁用方丈交给他的钥匙开启黄铜长锁。
嘎吱——！
门开出一条缝。璎珞随圆仁跨入门内，一片神秘的天地映入眼帘。
百丈大湖。
湖面水雾飘渺，荷盖重重，迎风举舞，青、黄、赤、白的焰光蒸腾其间。
举目望去，尽头耸峙的石壁上，摩崖殆遍，触目皆是佛菩萨的石刻造像。一股山泉飞流直下，注入湖中。
摩崖下铺开一片洲渚，上有一爿茅庵。湖水从洲渚外的一个豁口流出。故湖中之水都是活水。
庵庐里没有灯火，在如水月光的清辉中孤然矗立。箫声隐隐传来，如怨如诉，不绝如缕送到耳边，听者黯然。
圆仁指着荷盖，激动道：“是了是了，这便是‘般若寺香’的香源。荷盖绿如翡翠，莲花大如车轮，青色青光，黄色黄光，赤色赤光，白色白光，微妙香洁，来过的师兄说得没错。”
即便是物华天宝的长安，也没有这般奇异的品种。
圆仁赶紧把灯笼交给璎珞，摸出一张书纸，舔毫记录起所见所闻。
璎珞问道：“我们如何过到茅庵去？”
圆仁记完后，收拾起纸笔，向墙下一株柳树探望道：“方丈交待说有扁舟系于老柳树下，本是打理湖中枯枝败叶用的，我们可乘舟渡湖。”
柳树下果然系有一叶扁舟。
圆仁解开缆绳，两人登舟。
他将灯笼放在舟头，撑篙启行。只一篙，小船溜溜前行。
璎珞道：“你的篙撑的熟练。”
圆仁红脸道：“贫僧的故乡下野有一条那珂川，父亲是那珂川上的渡夫，从小耳濡目染，所以也能撑。”
璎珞问道：“和尚因何出家？”
圆仁道：“贫僧自幼丧父，母亲一个人养不活我，就把我送到庙里出家。女菩萨呢，因何入了玄门？”
听说圆仁自幼丧父，与自己遭遇相似，不由得支颐叹道：“我生下来就吓死了阿娘，心有亏欠，便入玄门为她积福，超拔她脱离苦海。”
圆仁安慰道：“女菩萨孝心可嘉，您的阿娘一定会脱离苦海的。”
荷叶摩挲舟舷，发出沙沙地声响。
突然，一条影子如离弦之箭蹿上扁舟，唬了璎珞和圆仁一大跳。
却是害她许多次的小麒麟，讪讪地望着她，吐舌摆尾，极尽讨好。
璎珞头疼道：“又是你这头畜生?害我还嫌不够惨么?还敢再来！”
小麒麟蹲坐在她的面前，用脑袋摩挲她的脚踝，似在求她饶过。
圆仁奇道：“这究竟是头什么畜生？贫僧走遍大唐南北竟从未见过。”
璎珞没好气道：“是头骗吃骗喝，不守信用，臭不要脸的麒麟精。”
圆仁心头一怔，细细打量，除了体型较小，确然是他在画上见过的麒麟的模样，顿时心潮澎湃，再次掏出纸笔道：“麒麟乃上古瑞兽，难逢难遇，今日得见真是造化，我要把它的体貌特征记下来，免得遗忘。”
璎珞头疼道：“你这样记下去要记到什么时候，白衣居士若是等急了，怕要骂你办事不利，”璎珞不希望他为小麒麟浪费面见白衣居士的时间，“待见过居士，我让它给你瞧个够！”
小麒麟重哼一声，撇过头去，不买她的账。
熟料璎珞一把抱起来，捧出舟道：“不听话，就让你变水麒麟。”
小麒麟四肢晃荡，嗷呜向她告饶。璎珞却不理会，把它上下抛接，以报妨害之仇。
扁舟缓缓穿过水雾，渐行渐近精舍，箫声也愈加明晰。
但听曲调凄清婉转，蕴藏着一股莫可名状的悲思，勾人叹息。
璎珞感慨道：“不想白衣居士还是个伤心之人”。圆仁点头表示赞同。
舟抵浅滩，但见几座茅庵呈凹字形静矗于前，茅草葺成的屋顶爬满了青幽幽的苔藓，就好像铺了层薄薄的青霜。
庵内种有一棵形如珊瑚，叶似鸟羽的树。树上深红色长穗状的花朵绽放。花瓣里蕴含着水晶光亮，所散幽香，与莲花不同。
左边一间耳房，右边一条游廊，游廊下，他们的左首有一座六角木亭，悬挂着轻飘飘的白纱帷幕。
帷幕之中立着一个迷离的背影。
背影执箫而吹，并不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停歇，他们驻足而听，不愿发出任何杂音去打断他的倾诉。
曲终而停，余音袅袅，整个庵舍顿如残羹冷炙般，失去了生气。
璎珞抬手，但想到为伤心之曲鼓掌未免失格，又放下手来，却见小麒麟垂头丧气走向木亭，离亭七尺倏然前肢下跪，低头似在认罪。
璎珞和圆仁很是诧异，又听得背影冷冷应道：“你还回来做甚。”就是天坑中教她取剑的声音。
小麒麟低吼两声，心怀愧疚。
背影却并不领受，诘问道：“我十五年的心血被你毁于一旦，你还有什么脸面来见我？”
小麒麟一怔，万念俱灰，悻悻而起。
它环顾四周，目光集中在珊瑚树上，突然奋蹄，飞奔而去。
圆仁警觉道：“它要自杀!”
话音才落，璎珞已三步并作两步，飞身扑上，把它截到怀里。
白衣居士为八不慧剑耗费了多年心血，自己夺人之美，逼死麒麟，实在不妥，于是举起剑道：“前辈，若不是我求剑心切，青奴也不会带我取剑。璎珞情愿奉还，您就饶了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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