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禾和刀疤去了郑凯的家里，刀疤认得他的家人，带他过去，不容易让人怀疑。
矮小的房子，周春禾进屋略微弯了弯腰，这个门已经低出了他的想象，没想到更让他惊讶的还在屋内。
他知道郑凯爹娘年老体弱，却不知道他竟然还有这么多弟弟妹妹，床上攒着的脑袋，周春禾粗略估算了一下，得有四五个。
大的十三四岁，小的也就五六岁，和周天一般大。
见着他们进来了，一个个伸着头和脖子好奇地盯着他看。
刀疤走向床，和郑凯的母亲打了招呼，“这是郑凯的老板，过来看望一下你们。”
老母亲哆嗦着身子就要爬起来，周春禾忙示意不必了。
“是不是我们小凯又在外面惹事让领导不高兴了？对不起啊，领导！”老母亲一双浑浊的眼显示出了担忧。
这个“又”让周春禾心里一颤，这小子得是闯了多少次祸才能让一个母亲对于外人的到来的第一反应是道歉？
“大娘，没有，郑凯挺好的，我们就是过来看看你。”周春禾改了主意，这个家啥都缺，唯一不缺的就是苦难和失望了，他又何必再添一层呢？
“没有闯祸？那就好，那就好。”老母亲这才如释重负又躺了会去，招呼着年纪大一点的孩子给客人倒水。
那孩子就开始去找碗，等好不容易找到了两个还算全乎的碗，又开始去找水壶。找了一圈，终于确定，自己家并没有水壶这么个东西。
“不用了，我们只是路过，马上就走。”周春禾说道。
老母亲面露赧色，“好不容易领导们来一趟，本来应该……咳咳……留你们吃顿饭，可是，可是……”没有了可是，老妇人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不用客气，我们这就走，郑凯你不用担心，他在那里干得不错，说不定年底就能给你们盖栋房子了。”周春禾鬼使神差，不由自主说出了这句话。
老母亲喜得眉眼头一次舒展开了，“那就承领导的吉言了，托你们的照顾。”
“走吧。”周春禾走出屋子。
刀疤跟在后面，周春禾突然停下脚来，又看了看这破旧的老屋，周围已经盖起来两栋新楼房，愈加显得这间房子逼仄矮小。
“身上带钱了吗？”周春禾问刀疤。
“带了，不多。”刀疤把兜掏出来，还不到一百快。
周春禾就从自己兜里掏出钱包，把里面的钱全给了刀疤，“给他们送去。”
“这……”刀疤有些犹豫，这有好几百。
“没事，拿进去吧，郑凯家的这情况我不知道，你也没告诉我，算是我俩的共同失职。”周春禾笑笑。
刀疤进去了，又出来了，说老太太要跪下来给他磕头，他拦住了，老太太便让孩子们给他磕了头，孩子太多，他没拦得住。
“那你过年的时候给他们多包点压岁钱。”周春禾打趣道。
“行么，郑凯这小子真是讨债鬼。”
“怎么，心疼钱了？”
“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
“走吧，谁让我们认识他呢，就算是行善积德了。”
“嘿嘿，没想到我刀疤也有这样佛性的一面。”
“彼此彼此。”周春禾跨上车，自我嘲笑道。
“现在是回去见那小子吗？”
“着啥急，晾晾他。”
“行，听大哥的！”这一刻，刀疤心服口服。
江绿回王家坝村去接周天兄妹俩。
看到自己的娘，周韵嘴里嗷嗷叫，奈何自己还走不来路，就见哥哥周天跑了过来。
“妈，你去哪里了？”
“不是说了去广市么？”
“还走吗？”
“不走了。”
“以后都不走了吗？”
“以后都不走了。”
周天突然就兴奋起来，大喊大叫着“妈妈不走了！”
江绿很是尴尬，婆婆周黄氏就站在门口，显然是听到了，她倒是没说旁的，只说朵朵这丫头磨人呢，一到晚上就要找妈妈，整宿整宿地不睡觉。
江绿把女儿抱在怀里，狠狠亲了一口，她明白婆婆的意思，大人受点委屈没什么，不要委屈了孩子。
“娘，我回来了，辛苦了。”江绿对婆婆说，诚心诚意。
周黄氏咧了咧嘴，“我辛苦是应该的，就是苦了孩子，妈妈回来了就好了，看多高兴。”
她知道儿子这次去是必定会大获全胜的，得知儿子清白的消息，她比谁都高兴，心里坍塌的信仰又重新鲜活了起来，尽管无人与她分享这份喜悦，但是她真的是不能再高兴了。
二爷牵着他的老牛往这边走来，周婆子远远地看见了，借口进了屋子。
江绿知道婆婆与二爷不对付，也不奇怪，客客气气叫了二爷，“二爷，进来喝口水么？”
二爷摆摆手，知道周婆子不待见他，他也就没踏进过这个崭新的院子，这些对于他这样的耋耄老人来说，不算啥，也没啥置气的。
“春禾也回来了吧？”
“回来了，市场那边出了点事，他先去处理了。”
二爷点点头，不去打听那是什么事，只要不是他们两口子的事，就都是身外之事。
周天也不知谁给的勇气，看着二爷手里的牛绳，嚷着要骑牛背。
江绿当然不肯，这牛身躯庞大，已不知是牛爷爷还是牛祖祖了。
“没事，我来扶着他骑，这老牛认我。”二爷就说道。
周天一听这话，像是得了尚方宝剑，非坐不可了。在二爷的搀扶下，他爬上牛背，神气活现地吆喝着牛往前走，老牛不听他的，又急得他满头大汗，还是二爷一声吆喝，老牛就得得得地迈开了步子。
这又把朵朵乐得不行，嘴里说不出来，手里指着要去。
“朵朵乖，这牛背你现在可不能坐，等咱们长成哥哥那样大了，妈妈再给你坐。”
朵朵哪里肯依，小小的身板执拗地往周天那方向靠。
江绿无奈，依了女儿，抱着她跟在老牛身后，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
周天这一回真是神气了一把，嘴巴翘到了天上，骄傲地俯视着脚下的一切，就连小胖看着他也不由得露出了敬佩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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