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小单的话,卓展思虑着,沉吟道:“但我却觉得,现在的你,活得坦然了。眼睛瞎了,心里却明亮了。从今以后,你在世人眼中,还是那个厉害的瞎子艺人,盲人艺术家,只不过,你会比从前更值得尊敬。别着急,慢慢来,日子总得细嚼慢咽地过,吃太快,容易噎着。”
小单抬起手,也拍了怕卓展的肩膀,诚恳道:“我小单,从前骗人的时候,整天想着怎么从别人身上捞好处,从没想过自己要付出些什么,也没有真正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不过自从遇到芳菲,遇到壮爷,遇到你们,我觉得有人肯真心待我了,这种感觉,真好。
今后,我也要尝试着真诚对待他人,我相信,只要我这样做了,对方也一定会感受到的。至于大掌柜那边,我会去真诚地道歉,不管他原不原谅我,我都想好了,我每日都要去,直到他不再怨我,真的原谅我。”
“好!”有些虚弱又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卓展抬头,只见温伯满面笑容地走了过来,鼓着掌。
“这才是我中山男儿,顶天立地,问心无愧!”温伯沉声道,语气温平却格外有力量。
“温伯,是不是这笛声把你吵醒了?”小单赶忙站起来,略带歉意地说道。
温伯摆了摆手,回头看了眼已经完全跳出来的太阳,平和道:“不是你的事。这太阳升起来了,人就该起来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人也是万物之一,理应遵循这生长规律。我过来,是来跟你们辞行的。小单,在你家住了一晚,睡得甚好,多有叨扰,莫烦老夫啊,哈哈哈……”
“温伯哪里的话!”小单使劲摇着头,眼眶里面又有些疼了,才赶紧作罢。
“温伯您这就要走了吗?壮子一会儿就做好早饭了,吃完再走吧。”卓展上面两步,望着这个似是看贯了一切大是大非的奇特老人,温言挽留道。
“不啦不啦,昨天晚上的那碗面很是美味啊,老夫吃得撑,现在还不饿。此去厘山路途遥远,早些上路,中间若有个耽搁,也好留些余地。”温伯依旧是一脸和蔼可亲的笑容,语气不急不躁,说出的话都让人难以拒绝。
“既然温伯主意已定,那我们就不强留了。您自己一个人,路上要多加小心,尤其是那些白冥使徒。”卓展知道自己改不了温伯的主意,也就不再挽留,只是好言提醒道。
温伯点了点头,深深看了卓展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小伙子,我有感觉,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的,下一次见到你,不知道你又会成长到什么样子。”
卓展一愣,不明白温伯为何言出于此。
然而容不得他多想,温伯就已笑着挥了挥手,绕过豆藤架子,淡然向院外走去。
卓展刚想上前去送一送,却蓦地停住了脚步。须臾,无奈笑了笑,再次坐回到木箱上。
“怎么,咱们不去送送?”不明情况的小单疑惑地问道。
卓展拉拉小单的袖子,示意他坐下,淡然道:“不用,这样的分别,挺好的。”
“温伯,真是个怪人。”小单摸索着坐到竹椅上,奇怪地皱了皱眉。
卓展伸手拨开了垂下来的豆藤,迎着渐渐明亮的阳光,悠悠道:“不说温伯了,说说你,既然不用离开箨泽国了,芳菲……”
一听到这个名字,小单陡然一个激灵,原本平和的面容忽然有些黯淡,片刻后,又再次恢复如初:“是,我承认,我喜欢芳菲,曾经也想过怎么哄骗大掌柜把她嫁给我,但现在……我不强求了。我已经是一个瞎子了,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我有自知之明,我……”
小单说着说着有些哽咽,竟再也说不下去了。
“可是我看得出来,芳菲对你,是有情义的。”卓展小心翼翼地说道。
小单沉默半晌,舔了舔微干的嘴唇,颓然道:“不去奢求了……顺其自然吧……”
“对了,卓公子。”小单的声音突然洪亮起来,腰杆也挺得笔直了,“那日你在披星苑吹的一首《姑苏行》,当真是惊天动地,不知可否再吹一遍,让我再享享耳福。”
卓展眼睛一亮,转了转手中的笛子,问道:“你喜欢这首曲子?”
小单顾不得眼睛的疼痛,猛点头:“嗯!这是我活了这么久听过的最好听的曲子,仿佛看到了一座城,如梦似幻……”
“你喜欢的话,早说呀,我可以教给你。不过你现在看不到,我没法写谱子……怎么办呢……全得靠你自己的记忆力了啊。”
小单全然愣住了。
他曾经费尽心思,希冀抓住卓展把柄勒索的曲子,卓展却如此爽快、如此主动地要教给自己。他既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而雀跃,又为自己曾经的龌龊想法而羞愤,一时间,情难自已,竟再次啜泣起来。
卓展见状,有些不悦,拿着笛子敲了一下小单的肩膀,故作严厉状:“喂,你学不学啊,不学我可是要走了啊。”
“学!学学!”小单赶忙去拉卓展的胳膊,却因为看不见而抓到了他的前胸,又赶忙赔礼道:“对……对不起……”
卓展笑笑,将手指按在相应的笛孔上,悠然道:“你听好了,这首《姑苏行》的技巧运用并不多,不过有几处叠音、打音、颤音还是要处理得细致些,我先给你示范一下,这里应该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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