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凌宇停住脚步，准备再找梦净聊聊。
无论老上司是什么态度，都得把事情和他说。毕竟，那是他在还在工作时间里发现的，仍然属于正常的工作内容。
内心深处，他甚至有点希望能因此返回岗位再工作一段时间。
不是所有人，都能适合退体生活的。
那种明明白白告诉你，社会不需要你，蓝星人不需要你的生活，想想就觉得了无生趣。
钱凌宇慢慢地往回走，他现在的步伐，就像是每天上班的时候的那种走法。不快不慢，生机盎然。
他回到办公楼，走进去坐上电梯，往里面走。
属于他们部门的办公室没有锁门，他还还走进去，就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可能真的是因为今天的日子特殊吧，钱凌云做了平时他绝对不会做的事情。安静地站在外面听里面在说什么。
“钱凌宇今天办好退休程序了？”这个声音钱凌云不陌生，是和梦净同级的公司的另外一位领导——薛建飞。
“妥了，我亲眼看到他出去。他前脚刚走，我就把他的档案删得一干二净。”这是梦净的声音，“现在，他和我们公司没有关系。”
薛建飞：“也就是说，可以动手了？”
门外的钱凌宇听到这里，心里不由一惊，想他们要动什么手。便往更边上移过去，大气不敢出。
“恩，这家伙，平时什么爱好都没有，就没见他怎么花钱。”仍然是梦净的声音，“我估计着，几百万存款是有的。在线的亲戚朋友一个都没，是最佳人选。我们事先说好，无论多少钱，我六你四。”
“安啦安啦，我知道的。”
“要不是因为少不了你，我绝对不会放你进来吃分成，这可全是我的资源。”
“资源是你的，没我你搞得定吗？”薛建飞不耐烦地声音响起来。
外面听他们谈话的钱凌宇从头到脚来了个透心凉，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碰上这种事。毫无疑问，这就是传说中的坑绝户。他偶尔有在新闻里看过其它退休人员的遭遇，但是自己面对却是头一遭。
脑子乱哄哄的，把那个流浪者文明的事情都忘了。
钱凌宇本来还想继续听，结果里面有走向外面的脚步声音，他赶紧小步向外面跑。
等重新跑出办公楼，他绕到角落里，不停地喘气。其实不用再听也知道薛建飞和梦净会用什么手段，他在数据网络上看见过那种情况。只是无论如何不会想到，会落到自己头上。
前一刻，他还是一位蓝星世界中勤勤恳恳的好人。而此时，却一下子接受了海量的负面信息的侵袭。
他活的太久了，以前交往的人脉都是年龄稍微偏大点的，已经一个接一个地老去。在那帮朋友里，他反倒成为最后的留守者。也正因为如此，十年前才会发配到这个小单位工作。
只是，即使如此，他仍然对如今自己的情况感到十二分的难受。
钱凌宇知道现在算是分秒必争的时候，他也没犹豫，过去培养出来的性格让他有雷厉风行的觉悟。
不回家，第一站是直接到职工中心投诉。蓝星人每个人脑子里都有一块芯片，会记录七天之内的所有内容，只要把刚才偷听到的画面和声音取出来，他就能安全。而想为恶者，自然会受到惩罚。
有些事可以在私下里做，但要是被暴露到阳光底下，却是绝对不被允许的，钱凌宇清楚地知道这点。
但是等他到了职工中心的时候，工作人员却告诉他：“现在是下班时间，不受理业务。”
“我有紧急投诉要申诉。”钱凌宇道。
那个白头发的工作人员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双眼里载的仪器他在身上扫描了一遍，然后说道：“不好意思，你现在是退休人员身份，无权办理任何业务，请回去吧。”
钱凌宇气愤道：“我只是退休，又不是死亡。”
“抱歉。”工作人员不为所动，把他当空气过滤掉。是真的当空气过滤，在芯片里设置了参数，眼睛会自动把他隐形。差不多就像是地星网络世界上拉黑某个人一样。
钱凌宇能直接看出来，是因为他经常干这事，他气得差点跳脚。
职工中心既然走不通，他干脆直接去市务中心，一头撞进去，去找分管的领导。
亏得他活的久，知道这种事找谁能办，也不能办慢。梦净和薛建飞两个人，估计在今天晚上就会办好所有的程序。到时候他就真的是孤魂野鬼。
这事说来复杂，其实原理简单。只要给他找到一个人支持，便不会有任何问题。
钱凌宇刚出来的时候还是信心十足，只是他连续拜访了很多人。大部分都没同意见他，少数两三个根本就没打算听他讲什么。好像是错误地路过一样，抬脚快步走开。
最后他好歹终于碰上一位分管领导，并且说完事情经过。岂知这位领导只是观察了下四周，见根本没人注意到这里，脸色一沉，便走掉了。好像不能取得理想的结果，他连动下嘴都不肯。
明明只要领导说句话，他的事情完全可以轻轻松松地解决。
但所有人都像是不会对一个对自己毫无相关的事情浪废半点感情，哪怕是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动作，都没人愿意。
钱凌宇头一次对自己的文明产生了怀疑，这样的文明，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他的心中，想的不是自己，而是蓝星的未来。
他感觉到一种从绝望之中酝酿出来的深沉，几乎要把他淹没。忽然，一阵凉风吹过来，吹得身体情不自禁地发抖。他长长地叹了一气口，浑身无力地坐在树下。眼睛前面所有的加载挂片全部清除之后，他突然发现环境很美。山水、大树、景观，让人从心底深处感觉到愉悦。
但是，他马上想到，周边的美景也是有社会属性的“人”在打理的事实。短暂忘却的冷意再一次侵上心头，比之前更冷，更让人绝望。
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对这个冷漠的世界感到由衷的厌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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