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门口的一棵大柳树下,茅元仪躺在一个马扎子上,闭目养神。
一碗茶,都快要放凉了,却顾不上喝一口。
“先生,茶凉了,要不要给您换一碗?”李三娘看着茅元仪的样子,有些心疼的走过来,动手要给他换一碗新茶。
“不用了,凉茶好。”茅元仪道。
“呃……”李三娘一愣,便不说话了。
她看的出来,茅元仪的心绪有些沉闷,应该是还没理清楚思路。
每次谋划一场大战时,茅元仪往往都会如此“闭目养神”一会儿,不过,以往都是小半个时辰后,便能有一个结果。
可是,这一次,都大半天了。
却始终如此。
这不禁让她有点担心,柔声道:“先生,要不活动活动筋骨,吃点东西了再谋划?对了先生,我煨的鸡汤应该快好了,我给您端一碗过来?”
茅元仪请来一位神秘的“先生”,又是针灸又是草药,顺便还教给她一套“五禽戏”拳法,彻底治愈李三娘的暗伤。
故而,在面对这位‘教书先生’时,李三娘是敬畏有加,言谈举止间,不经意的以学生之礼侍奉茅元仪。
“好吧,端一碗鸡汤过来,咱一起喝吧。”
茅元仪突然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草包皇帝曾经说过一句话,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如今想来,这话说的真是巧妙啊,哈哈。”
茅元仪的心情很快好转起来。
他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仰头看一眼雾蒙蒙的天空,喃喃自语:“这一场秋雨,下下停停,停停下下,终归是要有个结果的,总不能一直这么雾蒙蒙、湿漉漉、灰塌塌……”
看着茅元仪心情大好,李三娘的心情也大好。
她扭转身子,快步去厨房端鸡汤。
茅元仪不经意的瞅一眼她的背影,没来由的就微眯了一下双目,伸手摸了摸鼻子。
用草包皇帝的话说,李三娘这婆娘的身道,可以打满分……
……
一场秋雨一场凉。
关外尤其如此。
随着三千白杆兵渐行渐远,终于来到草原深处,那种秋雨寒凉的气息越来越明显,单薄的帐篷都隔不住呼啸的北风。
因为要掩藏行迹,所以,不能烧篝火取暖。
每一顶帐篷里,兵卒们扛不住寒冷,包裹着羊皮等,挤在一起相互取暖,即便如此,却还是冷的瑟瑟发抖。
这一支兵马都是川渝人,并不适合北方草原的深秋。
而且,眼看着灰云千里,这场雨可能还要下几天。
接下来,便是冬天……
……
在一定不起眼的帐篷里,秦良玉披着一张破羊皮,端然而坐,背挺的笔直。
一柄宝剑横放在双腿之上。
冷俏的脸上,更加冷俏。
帐篷里的温度很低,她口鼻之间呼出来的白汽蒸腾,就如在寒冷的冬天那般,在她的眉毛、发梢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说实话,她对大漠的深秋有所了解。
但今年的冬天,似乎要提前二十几天了。
这让她的心绪有些不宁。
为将者,不知天时地利,无异于自取败亡之道,她麾下的这三千白杆兵,每一个都经过精挑细选,每一位都是铮铮铁汉,悍不畏死。
可是,眼下这天气……
“谁?”
突然,秦良玉面色一沉,刷的一声轻响,手中宝剑已然出鞘三寸,发出一道凌厉杀机。
“秦将军,我家公子捎一句话给你。”
帐篷的一角被轻轻掀开,一道人影悄然走进来,身穿一身普通牧民羊皮袍子,却是一个面色黝黑中年汉子,粗手大脚的,与那些草原牧民也并无分别。
秦良玉手握剑柄,冷冷的盯着这中年汉子,不曾放松警惕。
这汉子看上去普普通通,身上却存在一股若有若无的凌厉杀机,若非她常年与江湖人物打交道,对那些奇人异士身上的气息比较熟悉,都不会察觉出来。
“秦将军不必惊疑,”那中年汉子取下头顶的鹿皮帽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干净的牙齿,“我叫沈不兰,将军也可以叫我一声牧羊人。”
“沈不兰?牧羊人?”
秦良玉眉头微蹙,脸上惊疑之色不曾散去。
她的三千白杆兵,在前后两拨斥候的护送下,在草原、大漠和戈壁滩上,几乎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悄然潜行。
眼前这名牧民打扮的中年汉子,却能悄无声息的贴近中军大帐,一身武功必然十分惊人。
如果此人是建奴密探……
后果不堪设想啊。
“秦将军,看看这份密信便可知晓一切。”牧羊人沈不兰伸手入怀,摸出一截翠绿色小竹筒,从里面捏出一卷丝帛,双手递给秦良玉,道:
“将军请过目。”
秦良玉接过那一卷丝帛,缓缓打开,脸色突然显出一抹古怪之色。
有些惊喜,又有震惊,另外还有些不可思议。
“你们家公子……竟然是他?”
秦良玉深吸一口气,脸上惊疑之色渐渐褪去,她走到帐篷边,掀开一角,向外面张望几眼,这才重新回来。
“沈大侠请坐下说话。”
“我不是大侠,我是个牧羊人。”
“沈大侠客气了。”
“将军客气了。”
牧羊人沈不兰走到火盆边,往里面丢了几块木柴,开始动手烧水:“追赶秦将军两天两夜,幸好不曾耽误大事,不过,我也得赶紧弄点吃的了。”
秦良玉刚说要不要让火头军弄点吃食,却被沈不兰摆手拦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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