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不白愣了一瞬，随后明白了他的意思。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他等不到十年了，现在就要来报仇。
方不白被气笑了，悠然从宝座上起身。
他站在丹墀之上，俯视着苏升。
“你是怎么做到的？”
方不白抬手指了指两旁的那些布满裂痕的精铁栋梁，还有裂开的地板。
“你算计太甚，却忘了人心多变。”
苏升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草纸来，在大殿淡蓝色的幽光下，草纸上的纹路显得有些模糊，但方不白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草纸上画着一艘中间宽，两头尖的大船，纹路则组成了许多房间与路线。
“是我庆余赌坊的船图？”
方不白眼瞳微震，显然他没有预料到苏升手里会有这种东西。
“这还是我从刘大棒房间里找出来的，当初我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可我来到庆余赌坊后，就知道了……你可能忘了刘大棒是谁，他是文招的同胞兄弟。”
苏升手里摆弄着草纸，似乎在挑衅方不白。
方不白冷笑一声，道：“我自然记得，当初他会死在冀州，也是我的安排，可恨这个家伙竟然早有异心！偷走我坊里的船图！”
苏升却是摇了摇头：“是你太过多疑，让人生了二心，刘大棒偷了这张纸，可还是小心将它藏起来的，应该还未想过动用它。”
“你不用替一个死人解释。”
方不白走下丹墀，每一步都稳重缓慢，似乎带起一种奇异的节律，要将苏升束缚住。
他在这时就已然动手。
但苏升只是摆了摆手，说了一句话，便将那节律打乱。
“我可不是替他解释，只是想告诉你，任由你运筹帷幄，却总有你算不到的。”
方不白的脸色终于变了，眼神闪过一丝狠辣，脚步变快了一点。
但旋即他就反应过来，知道这是苏升在向他还招。
只动用一言，便破了他的招。
他看向苏升，眼神阴狠。
此子不过刚跻身九品，就有如此可怕的心性与修为，断不能留！
方不白冷笑连连，将脚步调整好。
“所以你通过船图知道了我庆余赌坊的结构，想到了如何毁坏我的楼船城镇？”
他走到了最后一个台阶，与苏升对视。
苏升淡然回应：“我刚来这里的第一天，便对这楼船城镇的运作有了猜测。”
他抬起脚来，轻轻跺了跺地板，发出微微的咔嚓声。
原本稳固如石的地板，此刻竟是如被风雨腐朽日久的枯木一般。
“一艘楼船本已极大，更何况还是用铁索将十几艘楼船连在一次的城镇？
若是顺流顺风倒也罢了，偏偏你们在开船时，仿佛从不在意方向，这就很让人奇怪啊。”
苏升抬起头来，笑着看向方不白。
“所以我就猜测，楼船的龙骨还有那些压舱石都是用玄铁，或是用混有玄铁的精铁锻造而成。
你们应该抓来亦或是雇来许多武夫，让他们不分日夜为这座楼船城镇渡入真气，供其航行。
但当时我没想那么多，直到这次我想起从刘大棒家里找出的那张草纸，拿出来找到船工细细比对，这才确定了我的猜测。”
苏升用手指点了点草纸上的某一个位置，像是要跟方不白讲解。
“那群武夫应该就待在龙骨这边的中枢里，我只需要驱使几艘船，直接撞穿这里，楼船城镇也就不再坚固。”
方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心头怒火丛生。
苏升说到这里，忽然拍掌，歉意说道：“其实我这话也说的不对。”
他对着正在调整心境的方不白笑了笑，继续说：“其实那群武夫要是肯在那里坚守住，我这一招也就没了用处，幸亏，我没有看错他们，也没有看错你。”
苏升停顿了一会，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武功再强又有什么用，终究还是不得人心。”
方不白当即怒发冲冠，手中紧握腰间悬挂的剑柄。
旋即他又压下心头怒火，幽幽看向苏升。
“你想激怒我，让我失了先手？”
苏升笑意盈盈，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方不白阴阴一笑，右手已松开剑柄。
“你以为毁了我的楼船城镇，我就会心神大乱，你也可以趁机杀了我？”
他右脚已然抬起，走下最后一层台阶。
“但你有没有想过……”
方不白的左脚也已走下，双眼骤放光芒。
只听得咻的一声响起，旋即传来爆裂的风声。
方不白已然冲了出去，右手不知何时拔出了剑。
他飞到苏升头顶，肘臂弯曲，筋肉暴涨，挥剑成弯月。
“你算计再多，最后还是实力说话！”
方不白暴喝一声，五官狰狞。
这一剑太快，若是以前的苏升，定是抵挡不住。
只是此时的苏升已然不同，他根本不准备闪躲，直接拔出逾矩长剑，硬生生挡住方不白的大剑。
只听得铛一声响起，两柄剑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声响，还有火花迸溅。
苏升嘴角咧开，狂妄大笑。
“这正合我意！”
他全身真气暴涨，将方不白推开，旋即又猛地刺出一剑。
见那剑光闪烁，如飞流直冲，其上还缠有电光蜿蜒。
方不白在空中闪躲，堪堪躲过这一道电光，将手中大剑垂下，找准空隙向苏升砸去。
苏升根本不躲，肆意狂笑，挥洒出数不尽的剑光，避不尽的雷霆。
什么算计阴谋，他现在只想与方不白厮杀死战。
两人只能活一人！
方不白人在空中，自己的剑招虽然砸在了苏升的身上，但却好像没半点作用，只能眼看着自己被雷光包围。
议事大殿内，骤然响起了莫大的轰雷声，闪耀的光芒甚至遮住了镶满了大殿的夜明珠。
苏升的左肩上缓缓流出鲜血，那是刚刚方不白砸下的一剑。
他就是硬撑着这一剑，对方不白接连使出了数不清的天雷剑。
大殿内的雷光还在闪耀，一道血色漩涡突兀出现，将雷光撕扯吞噬。
方不白缓缓从空中降落，身上多了几道剑伤。
他狞笑着，身后猛地窜出一只虚幻的饕餮巨兽还有白玉雪山。
那些都是他的意气所化。
“九品高手，可不是你这样打架的！”
方不白喝了一声，大剑唰的一声刺出，本是朴实无华的剑身上，忽的燃起了真气。
而他身后的饕餮也咆哮连连，助长剑身气焰。
苏升抵挡不及，只能被这一剑击飞出去。
“我这一剑，你可能挡住？”
方不白面带嘲笑，望向苏升倒地的方向。
那里烟雾弥漫，苏升像个没事人一样走了出来。
他扭了扭脖子，舒展身躯。
方不白面色一滞，他没想到苏升吃了这一剑，竟然还能站起来。
苏升身上都是血，眼神却越发狂热。
“对，就是要这样才有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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