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可真记仇啊…….
李烈一路趔趔趄趄,嘴巴一张开来大口吸气,就有雨水淌进鼻子和嘴巴里,堵塞的他简直喘不过气来,等到了车自里边真的是累到呕血。
澜澜把着方向盘,将车子飞驰到了卫生所门口,里面的乡村医生抱着惊魂未定的阿秉就往里走。
彼时,李烈只觉得头晕目眩,两眼一抹黑,直接就跟着软倒瘫在地上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翻身动弹了,但是他晓得这个时候他趴在地上的姿势一定很难看。
隐隐约约的,他好像听见澜澜在旁边喊了一句:“李烈,你太棒了,真的是个英雄!”
原本只是送蓝小女回家的李烈,因为意外在途中救下阿秉而严重透支了他的体力。阿秉在被照看的同时,他也直接被抬进卫生室,昏昏沉沉的挂了好几瓶葡萄糖水。
迷迷糊糊间,他好像听到澜澜关切的声音。只是话到了耳朵里总是“嗡嗡”作响,他想睁开眼睛看个清楚明白,想知道澜澜到底说的什么。只是这会全身乏力,人已经变得不能自控了。眼皮沉沉的像是堆了石头,任凭他怎么挣扎都睁不开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烈再次听到了澜澜在床边呼唤他的声音。这回他咬着牙一撑,睁眼就看到了一脸担忧的澜澜。
“孩子怎么样了?你送蓝小女回去了么?”李烈醒来的头一件事情,是想着关心别人的安危。
见状,澜澜输了口气,直接伸手在李烈额头上弹了一下:“还好,还好,你小子脑子还清醒,没变傻呢。别担心了,我已经把她们送回去安顿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澜澜的声音听在李烈耳朵里格外的安心。他扯了扯嘴角,想要挣出一个笑脸,结果又昏昏沉沉的昏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李烈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卫生所了,好像是一处农舍。他的鼻子堵塞的厉害,可是隐隐约约的还是能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鸡鸭乱飞的腥臊味道,还有猪粪夹杂着鸡屎的臭味。仔细探究了,好像里面还有点什么东西变质的馊味,连带着一种泥土房子浸水后的泥巴味道,
李烈深深的吸了口气,这种奇怪的味道一下就涌进了他的肺里打了个转,然后又夹杂着一点酸水呕到了嗓子眼里。
“那是河诶,你以为你多大的能耐,直接想都没多想就跳进去了,不要命了啊?”澜澜听见动静进了屋里,一开口就是一通嗔怪。
“那不是救人要紧嘛,更何况那还就是一个孩子,如果没人下水恐怕真要出大事了。”李烈闷着头说道。
“那是冬天的水,可不是春夏秋。万一你要是小腿肚抽筋了,或者磕碰到什么了,那你自己就完蛋了,更别提救人这回事了。”澜澜越想越觉得后怕:“你这实习期还没满呢,可别闹出人命来,我可不想亲自给你入殓。”
“你这到底是盼着我平安无事呢,还是盼着我出点事呢?我怎么觉得听起来有些怪怪的……”李烈轻声嘀咕道。
他晓得澜澜说这些是出于好意,但是这话一出口就总有些词不达意了。若是不了解的人听了,恐怕还以为叶澜澜这姑娘脑子不拎清,巴不得天下大乱才好呢。
“当然是担心你了!你知道我这看了你两晚有多煎熬么?简直…….”澜澜嗤之以鼻地说着,突然觉得不太对劲,连忙刹住了车。
明明是寒冬里,澜澜莫名觉得着屋里有些潮闷,嘴角一抽一抽的,那是话说了不合适的窘迫和不自在。
“简直什么?”李烈饶有兴致的看着澜澜面红耳赤的样子,觉得还蛮有意思的。看她牙尖嘴利,振振有词的,也是有失口的时候嘛。
“切,你小子头发长见识短,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赶紧吃个早饭,咱们一会去宋家打个招呼,咱们好回申城去了。你是不知道,单位这两天全靠朱倩和老王撑着呢,馆长一听咱们出了点问题回不去,那脸拉的老长老长的,说是脸都气绿了呢。”澜澜嘟囔这赶紧找了个机会溜了出去。
澜澜已经煮了一锅薄粥,又简单用水煮了两个白煮蛋,然后拿到外头催着李烈赶紧吃掉。
李烈低头闻了闻那粥,说来也奇怪,就是很平常的一碗白粥,这会看着却特别香。
他自小就离家住校,到了后来出国念书深造,一直都很独立,但是也意味着很少有机会能吃到家人煮的饭菜。别人在父母膝下承欢撒娇的时候,他早早就背上了行囊独自出发。
独行的路上固然风景独好,但是也多了几分难言的寂寥来。此刻,李烈的鼻子还有些堵塞的难受,但是眼睛却有些莫名热热的,暖暖的。
“阿秉那孩子怎么样了?”李烈嘴里含着粥和蛋,突然想起又问了句。
“万幸呢,孩子福大命大,没有事的。”澜澜笑道。
李烈仰头望着澜澜的面孔,迎着窗口的微光,像是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彩釉。说话的时候,她面颊上的肌肉略略飞扬而起,若翩然的蝴蝶一般,是如此的鲜活生动又熠熠生辉。
澜澜此刻的情绪、脉搏、心跳,一点点的传递到李烈心中。两个人明明什么话都没有说,可是李烈就是能够感受得到澜澜的气息,就像是两个本就认识了很久的人一样。
他觉得心底的某一处角落,突然被柔软的触动了一下,而后悄无声息间在心间漾开了一圈圈的涟漪……
隔了许多年后,李烈收拾书房的藏书,又偶然翻到了从前上学时候买到的《乞力马扎罗的雪》的原版书。
他翻了翻,看到里面有一段话:
他们接下来没有飞往阿鲁沙,而是向左转了一个弯,他据此推断他们的燃油够用了,往下,他看见一片移动着的粉色云彩,正飘过大地,从空中望去,就像突如其来的暴风雪中的第一阵雪,他知道蝗虫正从南边飞来。他们开始爬升,好像在往东飞,接着天色暗了下来,他们遇到一场暴风雨,大雨如注,仿佛是在穿越一到瀑布,突然他们就从暴风雨中钻出来了。康毕转过头来,对他咧嘴一笑,用手指了指前方。他目所能及的像整个世界一样壮阔、雄伟高耸,在阳光下白得令人难以置信,这正是乞力马扎罗山方形的山顶。他于是明白了,那就是他要去的地方。”
放下书的时候,李烈脑子里一直转着的是那句“他于是明白了,那就是他要去的地方。”仔细想一想,也的确是那个时候在那间再简陋不过的农舍里的写照了。
喜欢温暖的殓请大家收藏:(www.kuaiyankanshu.org)温暖的殓快眼看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